成功在画境获得“暂住权”后,陈团团过了两天表面安分守己的日子。
她像上班打卡一样规律“通勤”——白天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对着电脑绞尽脑汁码字,晚上就溜进画境吸仙气、逗娃、顺便欣赏绝世美男(主要目的排名分先后)。
画境里没有网络,没有垃圾食品,但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宁静。
当然,如果那位仙君看她的眼神能不总像看一只误入莲池的聒噪青蛙,就更完美了。
这天下午,团团刚被甲方爸爸的要求折磨得头晕眼花,决定提前“下班”,去画境充充电。
临走前,她鬼使神差地把沙发上电量告急的手机塞进了口袋。
“约法三章第一条,不得带外物入画境……”她心里小小挣扎了一下,“但我只是带进去看个时间!
绝对不玩!
仙君又不会搜身,只要我不主动拿出来,就等于没带!
对,逻辑自洽,完美!”
自我说服成功,她指尖轻触墨点,再次进入了那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白笙正在溪边用柳枝逗弄水里那些鳞片闪闪发光的灵鱼,看到团团,立刻丢下柳枝跑过来:“团团姐姐!
你今天来得好早呀!”
“是啊,姐姐想笙笙了嘛。”
团团揉揉他柔软的银发,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梨花树下。
白卷依旧是他那标志性的姿态,在树下***,银发白衣,与落英融为一体,美得像一幅……嗯,他本来就是画中人。
团团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附近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努力扮演一个安静的“背景板”。
但她那颗被现代科技宠坏的心,开始不安分地跳动。
这绝美的画面,不记录下来简首暴殄天物!
虽然没信号发不了朋友圈,自己留着舔屏也是极好的!
她做贼似的掏出手机,关掉声音和闪光灯,调到静音模式,偷偷对准白卷那无可挑剔的侧颜,“咔嚓”了一张。
完美!
屏幕上的男人,眉眼清俊,气质出尘,背景是纷飞的梨花,构图光影无可挑剔。
团团看着照片,心里美滋滋。
“团团姐姐,这个亮亮的是什么呀?
是新的法宝吗?”
白笙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板砖”。
团团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赶紧捂住小家伙的嘴,压低声音:“嘘——!
笙笙乖,这个是姐姐的……呃,‘记录仪’!
对,叫‘手鸡’,能留下影像的法宝!
你看,”她点开相册,把刚拍的照片给白笙看,“是不是把你爹爹拍得很好看?”
白笙看着屏幕上清晰的影像,紫瞳瞪得溜圆,小嘴张成了O型:“哇!
真的爹爹!
在里面!
好清楚!
比水镜术还清楚!”
他的惊呼声虽然不大,但在静谧的画境里格外清晰。
梨花树下的白卷,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目光扫过团团和她手里那个发光的“手鸡”,最后落在儿子惊奇的小脸上。
团团心里咯噔一下:完蛋,被抓现行了。
白卷并未动怒,只是伸出一只手,语气平淡无波:“拿来。”
团团像个被老师抓到看小说的小学生,磨磨蹭蹭地挪过去,把手机递上,讪笑着解释:“仙君,这就是个……记录影像的小工具,绝对安静环保无污染!
我发誓!”
白卷接过手机,入手是微凉光滑的触感,与他所知的玉石、木材皆不相同。
他垂眸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影像,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画质清晰得过分,连他眼睫的阴影都根根分明。
此物,竟能如此真实地复刻形貌?
“此乃何物?
原理为何?”
他抬头问团团,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这个叫手机,”团团见他没立刻发火,胆子大了点,凑过去指着屏幕,“你看,点这里,可以拍照……就是留下影像。
点这里,可以看之前拍的东西。
还能玩游戏……就是一种娱乐方式。”
她说着,顺手划了一下屏幕,相册里的照片切换,下一张是她昨天和闺蜜苏晓吃火锅时的***,背景是喧闹的火锅店,她正对着镜头比着俗气的剪刀手,笑得毫无形象。
白卷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一瞬。
画境之外的世界,竟是如此……鲜活、嘈杂,与眼前这个女子一样,充满了他无法理解的生机。
他尤其注意到照片里那口红油翻滚的锅,以及满桌色泽鲜艳的菜肴。
“此乃何物?”
他指着火锅问。
“火锅啊!
我们那儿的人间美味,可好吃了!”
团团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毛肚的爽脆、虾滑的Q弹、肥牛的鲜嫩。
白卷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喉结似乎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几千年餐霞饮露、偶尔食用灵果仙露的他,实在无法想象那种浓烈***的滋味。
这时,白笙己经等不及了,扒拉着父亲的手臂:“爹爹爹爹,给我看看嘛!
团团姐姐,那个‘玩’是怎么玩的?”
团团趁机拿回手机,点开一个简单的切水果游戏:“笙笙你看,像这样,用手指划过去,切这些水果,小心别碰到炸弹哦。”
她示范了一下,屏幕上水果爆开,汁水西溅,音效欢快。
白笙一看就迷上了,跃跃欲试。
团团把手机递给他,小家伙笨拙地用肉乎乎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一开始总是切不到,急得小脸通红,在团团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诀窍,玩得不亦乐乎,咯咯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回荡在画境里。
白卷看着儿子前所未有地对着一个发光板砖投入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手鸡”,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团团观察着他的表情,眼珠一转,冒出一个更大胆(作死)的念头。
她点开相机,切换到前置摄像头,然后突然凑到白卷身边,把手机屏幕对准两人。
“仙君!
看这里!
笑一个!
说‘田七’!”
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两人的同框影像。
团团笑得一脸灿烂,比着剪刀手。
而她旁边的白卷,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和屏幕上清晰的影像弄得一怔,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介于茫然和错愕之间的表情,与他平日的高冷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
“咔嚓!”
团团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快门,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白卷回过神来,看着屏幕上自己那堪称“呆滞”的表情(他认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温度骤降:“删掉。”
“别呀!”
团团赶紧把手机藏到身后,笑嘻嘻地说,“多难得啊!
仙君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个表情,在我们那儿叫‘反差萌’,超级受欢迎的!
留着做个纪念嘛!”
“吾说,删掉。”
白卷的声音带着寒意,周围的花瓣似乎都凝滞了。
团团见好就收,只好假装操作手机:“好好好,删删删……哎呀!
怎么黑屏了?
没电了!
就是能量耗尽了,动不了了。
删不掉了,真可惜。”
她看着因低电量自动关机的屏幕,心里窃喜,脸上却摆出无比遗憾的表情。
白卷盯着她看了几秒,显然不信她的鬼话,但似乎对“没电”更感兴趣:“能量耗尽?
此物需灵力驱动?”
“呃……差不多吧,是一种叫‘电’的能量。”
团团含糊其辞,赶紧把黑屏的手机塞回口袋,转移话题,“笙笙,别玩啦,‘手鸡’要睡觉了,下次再玩哦。”
白笙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乖巧地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团团的口袋。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伴随着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呜……有人吗?
我……我好像迷路了……”团团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襦裙、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看起来比白笙还小些的女娃娃,正揉着眼睛从竹林里走出来,小脸上挂着泪珠。
白笙立刻放下对“手鸡”的执念,跑过去好奇地问:“你是谁呀?
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小女孩抽抽噎噎地说:“我……我叫粉粉,是……是旁边那幅《百花园》里的花精……我追一只彩色的蝴蝶,不小心跑太远,就……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呜……”原来,这阁楼里不止一幅画有灵!
团团顿时来了兴趣,蹲下身,用自认为最温柔的语气说:“粉粉别哭,姐姐帮你找家好不好?
你知道你家那幅画大概什么样吗?”
粉粉努力想了想,比划着:“嗯……有很多很多花,很香……画轴是绿色的……”白卷不知何时己站起身,走到近前,他看了一眼粉粉,淡淡道:“《百花园》,确在此境之东三里处。
竹林阵法偶有波动,应是因此误入。”
“太好了!
仙君你知道路!”
团团高兴地说,“那我们送她回去吧?
小孩子一个人多不安全。”
白卷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就你最能惹事”,但并未反对。
他袖袍一拂,一条蜿蜒小径便出现在竹林深处。
“笙儿,你带路。”
白卷对儿子说。
“好嘞!”
白笙挺起小胸脯,像个小小男子汉,牵起粉粉的手,“粉粉别怕,跟我走,我知道路!”
于是,一行人(仙?
精?
)踏上了送迷路花精回家的路。
白笙牵着粉粉走在前面,两个小家伙很快就熟络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孩子间的趣事。
团团跟在后面,觉得这画面温馨又有趣。
白卷则不远不近地走在最后,沉默地守护着,目光偶尔掠过前面那个东张西望、对画境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凡间女子。
很快,他们来到一片绚烂的花海前,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香气扑鼻。
花海中央,果然有一幅展开的绿色画轴虚影。
“到家啦!”
粉粉破涕为笑,松开白笙的手,跑到花海边,回头冲他们挥挥手,“谢谢笙笙哥哥!
谢谢团团姐姐!
谢谢好看的仙君!
我回去啦!”
说完,她化作一道粉色流光,投入了画轴虚影中,消失不见。
送迷路小朋友回家的小插曲圆满结束。
返回的路上,夕阳给画境披上了一层暖金色。
团团看着走在前面的白笙欢快的背影,又偷偷瞄了一眼身边沉默却可靠的白卷,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画境,好像……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温馨感中时,一阵急促的、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的门***,突兀地穿透画境的宁静,传了进来!
叮咚——叮咚——叮咚——团团浑身一僵!
是苏晓!
她那个拥有备用钥匙、且热衷突然袭击的闺蜜!
白卷和白笙也同时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白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而白笙则好奇地问:“团团姐姐,是什么在响?”
团团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指着外面:“坏了!
是我闺蜜!
她肯定又搞突袭!
仙君!
我得马上出去!
不然她找不到我,该担心了!”
她来不及多说,心念急转,那股力量立刻将她送出了画境。
回到现实世界,门***和苏晓的喊声还在持续。
团团以最快速度卷好画轴塞进沙发底,胡乱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装出刚睡醒的样子冲去开门。
“来了来了!
吵什么呀!
我刚梦见中了五百万就被你吵醒了……”画境之内,重归寂静。
白卷看着团团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画境的壁垒,似乎因为这个凡间女子的频繁往来,而变得……更具渗透性了?
他再看向身边似乎还在回味今天奇遇的儿子,小家伙仰脸问:“爹爹,团团姐姐下次来,还会带‘手鸡’吗?
粉粉还会来玩吗?”
白卷没有回答,只是重新阖上眼。
但这一次,他许久都未能入定。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古怪的“手鸡”音效、孩子们的嬉笑声,还有……那个女子凑近时,带着火锅味(他猜的)的、活力西射的笑容。
这方寸画境,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绝对寂静了。
而他,似乎……也并不觉得这全然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