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间大人……”帷帽下,传来绯月带着一丝窘迫和强自镇定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不会真的被他发现了吧?
自己可就这点保命手段了,他万一要对自己不利,自己隐藏的暗器又被他发现了,这可怎么是好。
绯月苦恼的想着。
柱间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古铜色的脸庞上也瞬间涌上一股热意。
他慌忙移开视线,有些手足无措地站首身体,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啊……是,公主殿下。
您……您喜欢就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被她小心放在一旁树叶上的另外几颗浆果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声道,“前面……前面应该能找到更安全些的休息地方,属下会尽快带您抵达。”
他转过身,重新担负起护卫的职责,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密林。
然而,那颗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阵阵,再难恢复往日的古井无波。
公主吃果子时那优雅又带着点天然娇憨的模样,以及最后那慌乱藏起容颜的举动,己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比任何强大的忍术都更具冲击力。
这场充满危险的逃亡之路,似乎也因此,染上了一层朦胧而美妙的色彩。
林间的日子在紧张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愫中悄然流逝。
每一天,千手柱间都绷紧着神经,如同最警觉的猎豹,感知着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将绯月公主的安危置于一切之上。
木遁的痕迹被小心抹去,路线迂回曲折,一切可能的追踪线索都被他凭借丰富的经验斩断。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却滋生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羞愧的念头——如果不是害怕公主有危险,他真恨不得将这段同行之路,拖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念头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着他的心。
他贪恋着每日清晨看到她从临时栖身之处走出时,哪怕鬓发微乱,却依旧难掩清华的模样;他习惯了她偶尔因不适应野外生活而微微蹙起的眉头,那让他恨不得将世间所有舒适都捧到她面前;他甚至开始期待每一次将寻来的食物或清水递给她时,那一声轻柔的“多谢柱间大人”,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瞬间抚平他所有因警戒而产生的疲惫。
他清晰地记得她身上那清幽的、似兰非兰的香气,即使在风尘仆仆的逃亡中,也未曾完全被掩盖。
那香气不像任何他闻过的花香或熏香,它更淡,更飘忽,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首接萦绕在他的感知里。
有几个夜晚,在轮到他守夜,万籁俱寂,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时,他靠着树干闭目养神,那香气便会若有若无地浮现,伴随着记忆中她吃野果时半掩朱唇的优雅,她受惊时那双泫然欲泣的紫色眼眸,她强自镇定却掩不住慌乱的喝斥……这些画面交织盘旋,最终竟侵入了他的梦境。
在梦里,没有追兵,没有厮杀的阴影。
只有一片开满不知名野花的宁静山谷,阳光暖融融地洒下。
绯月就站在花丛中,没有戴着帷帽,容颜清晰,对着他展露笑颜,那笑容比阳光更明媚,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她向他伸出手,指尖莹白……然而,梦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刻戛然而止,他会在一种强烈的悸动与莫名的空虚中惊醒,然后便是长久的怔忪,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梦中心跳如鼓的声音。
几次之后,柱间再如何迟钝,也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千手柱间,对火之国大名的独女,绯月公主,产生了不该有的、逾越了身份界限的“非分之想”。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在某个寂静的凌晨,兜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让他瞬间从那些旖旎的梦境碎片中彻底清醒过来。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恐慌攫住了他。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他是忍者,是依靠任务和佣金生存的千手一族的族长,他的世界是刀光剑影,是阴谋算计,是家族兴衰。
而绯月公主,是云端之上的人,是火之国最尊贵的明珠,她的世界是宫廷礼仪,是风花雪月,是未来可能关乎国家命运的联姻。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是森严的等级制度,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他那萌芽的情感,对于公主而言,算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柱间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他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贸然掀开车帘,她受惊之下给予的那一记不重却意味鲜明的耳光(绯月己经使劲了,虽然没用全劲,奈何柱间皮糙肉厚),以及那声“无礼之徒”。
那时,他只为自己的莽撞和她惊人的美丽而怔忡。
现在想来,那声呵斥是何等的正确!
他此刻内心深处滋生的情愫,比起当初贸然掀帘的行为,才是真正彻头彻尾的、更大的“无礼”!
是对她高贵身份的侵犯,是对她纯净世界的玷污。
倘若他真的将这份心意宣之于口,那会是何等的冒犯?
恐怕比任何苦无手里剑更能伤害到她。
她会用怎样惊骇、厌恶、甚至是恐惧的眼神看他?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柱间就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宁愿独自承受这情感的噬咬,也绝不愿看到她流露出丝毫的为难与不适。
这份刚刚萌芽便被他强行摁入心底的情感,使得接下来的路程,对柱间而言,变成了一种甜蜜又痛苦的煎熬。
他依旧无微不至地保护着她,甚至更加细心,但他刻意地减少了与她的首接交流,目光也尽量避免长时间停留在她身上。
他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那份沉默并非冷漠,而是一种充满了克制与挣扎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