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艾挽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那撕心裂肺的痛,那刺骨锥心的恨,难道只是一场梦?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细腻、白皙、毫无瑕疵的手,十指纤纤,肌肤吹弹可破。
而不是那双在冷宫中被磋磨得粗糙干裂,最后深深嵌入雪地,血肉模糊的鬼爪。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平坦而温暖,没有丝毫产后的虚弱和被利器刺穿的痛感。
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身体。
“小姐?
您怎么了?
是不是魇着了?”
刚才那个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艾挽猛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气未脱,满是担忧的脸。
是墨书!
不是那个陪着她在冷宫里苟延残喘、最终被人活活打死的画屏,而是她十三岁时,外祖父从镇北侯府派来保护她的贴身侍女,墨书!
墨书还活着!
看着墨书那张年轻鲜活的脸,艾挽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不是梦……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她重生了!
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被仇恨和绝望填满的心。
但紧接着,滔天的恨意又倒灌而回,让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小姐,您别吓我啊!
您到底怎么了?
我去叫张郎中过来!”
墨书看她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吓得转身就要往外跑。
“别去!”
艾挽一把抓住了她,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没事,只是……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地运转。
她必须立刻确认,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在哪里。
艾挽环顾西周。
屋内的陈设简单而雅致,窗外是郁郁葱葱的竹林,空气里带着乡野独有的清新草木香。
这个地方好熟悉。
是了!
这是艾家在放牛村的别院!
是她十五岁那年,因为一场风寒,身体亏损,被父亲送到这里静养的地方!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前世今生,无数的画面在脑中交织、重叠。
十五岁……放牛村……艾挽的心脏猛地一缩,一个让她血液都几乎凝固的念头,浮上了心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在她来这里静养的第三天,她在河边救了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咳……咳咳……”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带着病气的咳嗽声,突兀地从里屋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艾挽的天灵盖上!
墨书听到咳嗽声,立刻紧张地说道:“小姐,您先躺着,我去看看那位公子。
他烧了一天一夜了,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
那位……公子……艾挽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沸腾。
她猛地推开墨书,甚至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就冲向了里屋。
“小姐!”
墨书在身后惊呼。
艾挽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声让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咳嗽声。
她一把推开里屋的门。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的光线有些昏暗,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他闭着眼,脸色因高烧而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眉头紧紧地锁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可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状态下,也丝毫无法掩盖他那张脸的俊美。
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唇形完美。
哪怕是化成灰,艾挽也认得这张脸!
北君临!
真的是他!
是十五岁的,还没有成为那个冷酷帝王,还只是一个在夺嫡之争中、遭人暗算、身受重伤的秦王——北君临!
仇人!
血海深仇的仇人,此刻就毫无防备地躺在她的面前!
“轰——”艾挽的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应声绷断!
前世孩儿惨死的模样,艾家满门被斩首的血腥,陆婉仪那张恶毒得意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原始、最疯狂的杀意!
杀了他!
现在就杀了他!
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去登上那个皇位!
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去伤害她的家人!
这是上天赐予她的,最好的复仇机会!
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艾挽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一步,一步,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缓缓地走向那张床。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杀了他!
杀了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灵魂。
她的眼中,杀意毕现。
她颤抖着,缓缓地伸出了自己那双年轻、纤细,却蕴含着雷霆之恨的手。
然后,猛地掐向了他的脖颈!
“小姐!
您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