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取代了失重感。
江辞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像是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喉咙。
他发现自己正半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林砚就在他身边,刚刚稳住身形,那只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这……这是什么地方?”
江辞环顾西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们正站在一条雾气弥漫的街道入口。
脚下的石板路湿滑,缝隙里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混合了腐烂木头、潮湿泥土和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诡异香气。
前方,一个锈迹斑斑、几乎要断裂的铁质路牌歪斜地插在路边,上面模糊地刻着——童谣镇。
雾气浓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二十米。
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栋栋歪歪扭扭、色彩斑驳的欧式房屋轮廓,像是一个个蹲伏在黑暗中的畸形怪物。
所有的窗户都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
除了他们,周围还有七八个人,有男有女,穿着打扮各异,此刻都是一脸的茫然、惊恐,有人在小声啜泣,有人则在愤怒地低吼。
“我们不是在家里吗?
这他妈是哪儿?!”
“恶作剧?
全息投影?”
“手机……手机没有信号!”
林砚松开了江辞的手腕,但身体依旧处于一种微妙的戒备状态,将他半挡在身后。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那块路牌上。
“看来,我们真的进了那个‘游戏’。”
林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记住任务:存活到黎明,或者找出真相。”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强作镇定地开口了:“大家冷静!
看样子我们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状况,一起……嘻嘻……”一声清脆的、属于孩童的笑声,毫无预兆地穿透浓雾,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心脏。
那笑声由远及近,飘忽不定,带着一种天真又恶毒的诡异感。
“迷路的小朋友呀……快来和我们一起玩……一二,一二,丢手绢……找不到,找不到,永远找不到……”断断续续的、音调古怪的童谣,从雾气的各个方向传来,仿佛有很多“孩子”正在围着他们唱歌。
“谁?!
谁在装神弄鬼!”
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色厉内荏地朝着雾气大吼。
回应他的,是更多、更清晰的歌声,并且……在快速靠近!
啪嗒……啪嗒……像是赤脚踩在湿滑石板上的声音,从左侧的雾气中传来。
嘎吱……嘎吱……像是老旧玩具关节摩擦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浓雾像幕布一样被无形的手拨开,几个矮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些“东西”的模样时,一个女性玩家发出了短促而凄厉的尖叫,随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几个布娃娃。
但它们几乎不成形了。
身上的布料破破烂烂,沾满了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污渍。
棉花从破口处耷拉出来,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朽烂的填充物。
它们的脸上,纽扣做的眼睛掉了一只,用粗糙的黑线缝上去的嘴巴歪歪扭扭,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最恐怖的是,它们正在动!
抱着破旧皮球的无头娃娃,一下下拍着球,球体落地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穿着脏污公主裙的娃娃,歪歪扭扭地跳着舞,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还有一个娃娃,手里拿着一块锈迹斑斑的刀片,一下下刮擦着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
它们空洞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群不速之客身上,那歪斜的嘴巴开合着,继续唱着毛骨悚然的歌谣:“丢呀丢呀丢手绢……悄悄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歌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跑!”
林砚低喝一声,猛地拉住还没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江辞,朝着雾气相对稀薄的一个方向冲去!
恐惧如同瘟疫般炸开!
幸存者们尖叫着,像无头苍蝇一样西散奔逃!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凄惨的叫声。
那个拿着刀片的娃娃,不知何时己经瞬移般出现在一个逃跑的中年男人身后,锈迹斑斑的刀片轻松地割开了他的脚踝!
男人惨叫着扑倒在地,更多的娃娃立刻蜂拥而上,将他淹没,歌声、咀嚼声、撕裂声和男人的哀嚎混合在一起,形成地狱的交响。
江辞回头瞥见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煞白。
“别回头!
看路!”
林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拽着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巷子两边是高耸的、斑驳的墙壁,雾气在这里稍微淡了一些。
但身后的童谣声和啪嗒啪嗒的追赶声,依旧紧追不舍!
“这边!”
江辞眼尖,看到旁边一栋房子有一扇虚掩着的、漆皮剥落的木门。
两人猛地撞进门内,林砚反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
门外,娃娃们奔跑和歌唱的声音戛然而止,它们似乎……停在了门外。
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门缝底下,隐约能看到几个矮小的影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它……它们进不来?”
江辞心脏狂跳,压低声音问道。
林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快速扫视。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民居客厅,家具都蒙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突然,客厅角落的一个老式留声机,自己“嘎吱”一声,转动了起来。
嘶哑扭曲的音乐流淌而出,伴随着一个空灵、扭曲,仿佛被慢放的女孩歌声:“一个娃娃在哭泣……两个娃娃在嬉戏……三个娃娃找身体……西个娃娃……嘻嘻……找到你……”歌声到此戛然而止。
几乎在同时,江辞感到一只冰冷、僵硬的小手,从背后,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