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时，我正在给刚完成的设计稿做最后的润色。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预感着又一场风暴的来临。“晚晚啊，在忙吗？
”我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在忙，妈，有事吗？
”我的语气很平静，
多年的压榨已经让我学会了如何用最无波澜的声调来应对他们层出不穷的要求。“哎呀，
你这孩子，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她顿了顿，立刻切入正题，“是这样，
你弟弟那个工作不是定下来了吗？在市规划局，多好的单位。就是上班有点远，
天天挤地铁也不是个事儿，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寻思着给你弟买辆车。
”我停下手中的鼠标，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来了，这才是重点。“挺好的，
买吧。”我淡淡地回应。“好是好，就是……”我妈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
那种熟悉的、即将提出无理要求的铺垫，“我和你爸手头有点紧，你弟刚上班也没什么钱。
我们看上了一款车，宝马X3，落地差不多要五十万。晚晚，你看，你现在是大设计师了，
一年挣那么多，这个钱，你得出。”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仿佛我挣的每一分钱，
都理所应当是为我那个宝贝弟弟林晨准备的。我笑了，是冷笑。五十万，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像在问我要五十块钱买菜一样。“妈，我去年刚在市区买了房，
月供两万，我哪里还有五十万？”我陈述着事实，不带一丝情绪。“你的房子那么大，
一个人住也是浪费，让你弟搬过去跟你一起住不就行了？还能省房租。再说了，
你那房子首付，我和你爸不是也支持了你十万块吗？现在让你给弟弟买辆车，
你怎么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我几乎要被气笑了。十万？当初我买房首付差三十万，
求爷爷告奶奶，他们才从牙缝里挤出十万块，还打了欠条，说是我“借”的。
而我弟弟林晨毕业，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全款给他买了市郊一套小公寓，
说是给他娶媳妇用的。“妈，那十万是借我的，我每个月都在还。而且，那是我的婚房，
林晨搬过来住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亲姐弟！林晚，我告诉你，你别这么自私！
你弟弟以后是要给我们林家传宗接代的，他过得好了，你脸上也有光！这车你必须买，
不然你就是不孝！”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我没钱。
”我一字一句地重复，感觉胸口那团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火，正在熊熊燃烧。“你没有？
你骗谁呢？你一个项目提成就不止五十万！林晚，你别忘了，是谁把你生下来，
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现在出息了，翅膀硬了，就不认我们了是吧？我告诉你，
你要是不给你弟买车，我和你爸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啪。电话被我妈狠狠挂断。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面还残留着通话结束的界面。耳朵里嗡嗡作响，
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够了，真的够了。从我记事起，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
都是弟弟林晨的。一个苹果要切成两半，大的那半永远属于他。他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
是我被逼着去道歉。他上学要钱买最新的游戏机，爸妈就克扣我的学费。
我考上重点大学那年，他们唉声叹气，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赚钱，供弟弟上个好点的补习班。是我跪在他们面前，
保证自己会申请助学贷款，会勤工俭学，绝不多花家里一分钱，他们才勉强同意。大学四年，
我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过年回家，带回去的工资和奖学金，
转头就被我妈拿去给林晨换了最新款的手机和电脑。他们总说：“晚晚，你是姐姐，
要让着弟弟。”“晚晚，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以后我们老了都靠他。”“晚晚，你弟好了，
我们全家才能好。”这些话像一道道紧箍咒，捆了我二十多年。我曾经也以为，
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能为家里带来足够多的利益，他们总会看到我的好，
总会分给我一点点爱。可现在我才明白，在他们心里，我从来不是女儿，
只是一项可以无限回报的投资，一个为他们宝贝儿子的人生铺路的工具。当晚，
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语气比我妈要缓和一些，却更像是一把软刀子。“晚晚，
你妈也是急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你弟那工作，你知道的，没辆好车，
在单位里会被人看不起。你帮他这一次，就当是帮爸爸了。我们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爸，我自己的房贷都快喘不过气了，真的没钱。
”“没钱就去想办法！你不是认识那么多有钱的老板吗？去借啊！为了你弟，
你受点委屈怎么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要那么强的自尊心干什么？”我握着电话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爸，如果今天是我需要五十万救命，你们会想办法吗？
”我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电话那头沉默了。长久的沉默，像一根针，
狠狠扎进我心里最后一丝温暖的幻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我爸的声音带着一丝恼羞成怒，“好端端的咒自己干什么！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一个星期之内，把钱打到你弟卡上！”说完，他也挂了电话。我坐在黑暗里，没有开灯。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拼尽全力，
从那个窒息的家里逃出来，以为靠自己的努力能换来一片天，到头来，
却还是被那根无形的线死死地拽着，无法挣脱。一个星期，我没有再接到他们的电话，
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们。我以为他们可能只是说说气话，或者是在等我妥协。直到周五晚上，
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请问是林建国先生的家属吗？他心脏病突发，
现在正在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请您尽快过来！”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尽管他们对我百般不好，但那毕竟是我的父亲。血缘的羁绊让我无法思考，
我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在急救室门口，
我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妈妈和弟弟林晨。我妈一看到我，就像疯了一样扑过来，
捶打着我的胸口：“你这个不孝女！你终于来了！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都是你，都是你气的！非要逼死我们你才甘心是不是！”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
林晨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言不发。“爸怎么样了？”我稳住身形，急切地问道。
“医生还在抢救！说情况很危险！”我妈哭天抢地，“都怪你！五十万，
五十万就能要了你爸的命啊！你这个白眼狼！”我的心揪成一团，愧疚和自责几乎将我淹没。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因为我的拒绝，真的把爸爸气到心脏病发作？就在这时，
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医生，我爸怎么样了？”我冲上前去。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看着我们：“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
他这个情况……主要是急火攻心引起的急性心梗，需要立刻手术，做心脏搭桥。
你们家属商量一下，尽快准备手术费吧。”“手术费……要多少钱？”我妈颤抖着声音问。
“前期手术加后期康复，至少要准备八十万。”八十万。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
重重地砸在我们三人心上。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医生，然后猛地转向我，
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晚晚！你听到了吗？八十万！你爸的命就捏在你手里了！
”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陷进我的肉里，“你不是有套房子吗？把它卖了！
卖了给你爸治病！”我震惊地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卖掉我唯一的安身之所，
那个我拼尽全力才拥有的小小堡垒，去救他的命？旁边的林晨也开口了，
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姐，这个时候你就别犹豫了。爸的命最重要。房子没了可以再买，
爸没了就真的没了。”我看着他们母子俩一唱一和，那急切的眼神，那不容置喙的语气，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一丝怀疑，像藤蔓一样，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出来。“好。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卖房。但是，在卖房之前，
我想先了解一下爸爸的具体病情。医生，能把所有的检查报告和诊断书给我看一下吗？
我有一个朋友是心外科的专家，我想请他帮忙看看。”我说这话的时候，
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妈和林晨。我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脸上，同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看什么看！医院的诊断还能有假？你是不相信医生，还是不相信我们？
”我妈立刻尖声叫了起来，试图用音量掩盖她的心虚。“我只是想找个专家，
确保手术方案是最好的。”我坚持道，语气平静却坚定。那个医生，
也就是刚刚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眼神也有些闪躲，
含糊其辞地说：“病人的资料都在档案室，现在不方便拿。你们还是先去筹钱吧，
时间不等人。”我的心，彻底凉了。我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喂，
张阿姨吗？我是林晚。我想请您帮个忙，我爸爸在市一院，心脏病突发，
我想请您找心外科的王主任帮忙会诊一下，看看具体情况。”我口中的张阿姨，
是我前公司老板的妻子，她的亲弟弟就是市一院的副院长。而王主任，
更是全国知名的心外科权威。电话一打通，我妈和林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给谁打电话？”我妈的声音都在发抖。“一个能请到全院最好专家的阿姨。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妈，你不是说爸病得很重吗？我当然要找最好的医生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