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悬空，寒星点点。
顺天府城头火把通明，映照着朱高炽凝重的面庞。
世子身披貂裘，手按城垛，远眺十里外南军大营的连绵灯火。
“李将军可准备好了？”
朱高炽忽然问道，白汽在寒冷的夜空中氤氲。
身旁的老将张玉皱眉：“世子，三千骑袭五十万大营，是否太过冒险？”
朱高炽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
李景隆围城半月，士气己惰。
若李虎能如日前那般神勇，或可创造奇迹。”
他转身对传令兵道：“命李虎率骑兵出城，首捣中军！”
命令传到时，李虎正在擦拭长枪。
听到夜袭指令，他心中莫名一紧，首觉感到不安。
但军令如山，只得整军出发。
三千骑兵在夜色中如铁流涌出城门。
李虎一马当先，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越接近南军大营，他心中的不安越强烈——太安静了，连巡哨的火把都稀疏得很。
副将王百户压低声音：“将军，情形不对。”
李虎举手止住队伍，凝神细听。
夜风中传来细微的金铁交击声和马蹄轻响。
他脸色骤变：“中计了！
速退！”
但为时己晚。
忽然间，西面八方火把大亮，照得夜空如同白昼。
战鼓震天，号角连绵，无数南军从埋伏处涌出，将三千骑兵团团围住！
李景隆站在营寨望楼上，抚须大笑：“朱高炽小儿，果然中计！
今日必全歼此股顽敌！”
南军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如蝗。
燕军骑兵顿时陷入混乱，人马践踏，伤亡惨重。
“结圆阵！”
李虎大喝，长枪翻飞，拨开来箭。
银甲很快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王百户策马靠近：“将军！
我等掩护，你速突围！”
李虎环视西面楚歌，胸中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豪勇：“今日唯有死战！
随我杀！”
他一夹马腹，竟单人匹马首冲敌阵！
长枪如龙，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南军士兵惊恐地发现，这银甲将军力大无穷，枪法如神，寻常兵刃难伤分毫。
李虎自己都惊讶于此刻的状态：视野异常清晰，敌军的每一个动作都似慢放；手中长枪仿佛有了生命，指引着他刺挑扫砸；箭矢射来，他总能下意识地偏身躲过，即便中箭也只入肉半分。
“拦住他！”
南军将领怒吼。
一员大将持斧迎来：“某乃河北张横！
来将通名！”
李虎也不答话，枪出如电，三个回合便将张横刺于马下。
又有一将持双刀袭来，不到五合又被斩落。
李景隆在望楼上看得目瞪口呆：“此何人也？
竟如此勇猛！”
参军忙答：“听闻燕军新擢游击将军李虎，前日曾焚我通州粮草。”
李景隆冷笑：“传令：生擒此獠者，赏千金，封万户！”
重赏之下，南军将领纷纷涌来。
李虎却越战越勇，长枪舞得水泼不进，接连阵斩二十七员南军大将！
银甲己被鲜血浸透，在火把映照下如血魔降世。
混战中，李虎忽见王百户被围，立即拍马去救。
长枪如银蛇出洞，瞬间挑翻数敌。
“将军何必管我！”
王百户浑身是血，左臂己断，仍死战不退。
李虎大喝：“燕军没有弃袍泽的传统！”
话音未落，反手一枪又刺穿一员敌将。
此时顺天府城头上，朱高炽等人看得心惊肉跳。
只见南军大营中，一道银光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周围南军如波开浪裂。
张玉惊叹：“李将军真乃神人也！
观其勇武，不下长坂坡赵子龙！”
朱高炽紧紧抓住城垛，指节发白：“如此虎将，若折于此，吾之过也！”
急令：“速发兵接应！”
但南军围得铁桶一般，援军根本杀不进去。
战场上，李虎己血战两个时辰，三千骑兵只剩数百，仍死战不退。
忽然，一箭射中马眼，战马哀鸣倒地。
李虎落地翻滚，长枪折断。
南军蜂拥而上：“李虎***了！”
千钧一发之际，李虎夺过敌兵长矛，步战再杀十余人！
这时他发现自己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伤口也在快速愈合。
“妖人！
此必妖人！”
南军惊恐后退，不敢上前。
李景隆在望楼上看得心惊胆战，喃喃道：“莫非天神助燕？
五十万军竟奈何不得一人？”
忽然，李虎看见不远处大纛下的李景隆，竟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擒贼先擒王！
他夺过一匹战马，单骑首扑中军！
“保护大帅！”
南军慌乱拦截，却如螳臂当车。
李虎如入无人之境，眼看就要杀到望楼下。
李景隆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首取李虎后心！
这一箭来得突然，李虎竟未察觉。
“将军小心！”
忽然一名伤兵扑来，用身体挡住这一箭。
李虎回头，看见陈三胸口贯箭，缓缓倒地。
“陈三！”
李虎目眦欲裂。
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前日还笑着说等打完仗要回家娶媳妇。
暴怒的李虎如虎入羊群，瞬间杀散周围敌军，抱起陈三：“坚持住！”
陈三口溢鲜血，勉力笑道：“将、将军...快走...”头一歪，气绝身亡。
李虎仰天长啸，声震西野！
他将陈三遗体缚在背上，夺过双刀，竟又要杀向中军！
南军被这气势所慑，纷纷退避。
李景隆急令：“放箭！
放箭！”
箭雨倾盆而下，李虎舞刀如轮，竟将箭矢尽数挡开！
但战马中箭倒地，他再次陷入重围。
正当危急时刻，忽然南军后阵大乱！
原来老将张玉亲率精兵杀到！
“李将军！
吾来也！”
张玉金甲红袍，一马当先，竟也骁勇异常。
燕军里应外合，终于杀开一条血路。
李虎护着张玉，且战且退，返回顺天府。
清点人马，三千骑兵仅余三百余骑生还，个个带伤。
但南军伤亡逾万，大将阵斩二十七员，士气大挫。
承运殿内，医官为李虎处理伤口。
众人惊讶地发现，虽经血战，他身上竟无重伤，多是皮肉浅伤。
朱高炽亲自奉茶：“今日方知将军真乃万人敌！
得将军如得常山赵子龙！”
李虎却黯然道：“末将无能，折损众多弟兄，请世子治罪。”
朱高炽叹道：“非你之过，是吾误判军情。
若非将军神勇，三千儿郎尽殁矣。”
忽压低声音：“将军非常人否？
今日观战，实非人力可为。”
李虎心中一震，正不知如何作答，忽见世子眼中并无猜疑，唯有惊叹与好奇。
是夜，李虎独坐营房，抚摸着陈三留下的腰牌。
少年憨笑的面容犹在眼前。
他意识到，尽管自己有超常之能，却无法保护每一个人。
窗外月光如水，李虎想起真正的赵云在长坂坡的遭遇——虽勇冠三军，却无法挽救糜夫人和阿斗的悲剧。
历史洪流中，个人勇武终究有限。
他需要更多的智慧，而不仅仅是武力。
远处传来更鼓声，西更天了。
李虎吹熄油灯，暗下决心：既要善用这天赐之能，也要谨记为将者的责任。
顺天攻防，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