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梧桐叶的影子，落在女生宿舍 302 室的窗台上。苏浅踮脚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推到书桌底下，抬头时额头蹭到了上铺的床板，疼得她轻轻 “嘶” 了一声。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林乔从阳台探进头，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窗帘，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咱们这可是四人间，你占哪个铺都成，不用这么急。”
苏浅揉着额头笑了笑。她和林乔是老熟人，从大一同班到现在大三，这次换宿舍能分到一起，算是意外之喜。302 室是标准的上床下桌，靠窗的两个铺，靠门的两个铺，其中靠门的下铺空着，床板上积着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用了。
“听说还有个转学生要过来，是吧？” 林乔把窗帘挂好，阳光透过浅灰色的布料洒进来，给空床板也镀上了一层暖光，“管理员说咱们寝室本来就是四人间，之前空着是因为没人住，现在终于要住满了。”
苏浅点点头，目光落在空床上。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片灰扑扑的床板有些刺眼，像一块没被填补的空白。
两人收拾到傍晚时，转学生终于来了。女孩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头发长到及腰，垂在身后像一片深色的绸带。“你们好，我叫顾笑。”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调子，眼神扫过宿舍时，在空床上停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林乔热情地迎上去，帮她拿行李：“顾笑是吧？我叫林乔，她是苏浅，以后咱们就是室友啦！你住那个空铺吧？靠门，上下都方便。”
顾笑摇摇头，指了指靠窗的上铺 —— 那是苏浅对面的铺位：“我…… 我喜欢靠窗的，行吗？”
“当然行！” 苏浅赶紧说，“空铺你随便选，没人跟你争。”
顾笑没再多说，默默开始整理行李。她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旧帆布包，帆布包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蔷薇，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像是手工绣的。苏浅注意到，顾笑整理东西时格外慢，尤其是铺床单的时候，手指反复抚平边角，像是在确认什么。
晚上十一点，宿舍熄了灯。苏浅躺在床上，听着林乔均匀的呼吸声，还有顾笑偶尔翻书的细微声响，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她听到阳台门被轻轻拉开，又轻轻关上 —— 应该是顾笑去晾衣服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浅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她揉了揉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顾笑站在空床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床板。
“顾笑？怎么了？” 苏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顾笑吓了一跳，回头时脸色有些发白：“没…… 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这张床。”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有没有觉得…… 这张床好像被人铺过？”
苏浅坐起身，借着月光往空床看去 —— 原本积着灰的床板上，不知何时铺了一套崭新的被褥，浅蓝色的床单，米白色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连边角都压得平平整整，像是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样。
“这…… 这是谁铺的？” 苏浅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们三个晚上都在宿舍，没人离开过，管理员也早就下班了，怎么会突然多出一套被褥？
“我不知道。” 顾笑走到床边，伸手碰了碰被子，“还是软的，像是刚铺好没多久。我刚才去阳台，回来就看到这样了，还以为是你们谁铺的。”
林乔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什么铺的？你们在说什么呢？” 等她看清空床上的被褥，瞬间清醒了，“我去！这床怎么回事？咱们下午看的时候还全是灰呢！”
三人围着空床，面面相觑。林乔伸手摸了摸被子，又翻了翻枕头：“是新的，标签都还在呢！管理员是不是搞错了？把别的宿舍的被褥搬过来了？”
“不可能吧，” 苏浅摇摇头，“咱们宿舍门是锁着的，管理员没钥匙啊。”
顾笑没说话，只是盯着被褥看了很久，眼神里带着一丝奇怪的熟悉感。最后，林乔打了个哈欠：“算了算了，说不定是管理员白天搬来的，忘了跟咱们说。明天再问吧，我困死了。”
苏浅和顾笑点了点头，各自回到床上。可苏浅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 那套被褥太整齐了，整齐得不像偶然放在这里的，更像是有人特意为某个 “人” 铺好的。
第二天一早，苏浅是被林乔的惊呼声吵醒的。“苏浅！顾笑！你们快来看！”
苏浅赶紧爬下床，顾笑也从床上探出头 —— 空床上的被褥还在，可床单的颜色，居然从昨天的浅蓝色，变成了米白色！
“这…… 这怎么可能？” 苏浅走过去，摸了摸床单，质地和昨天一样，可颜色确确实实变了，“昨天明明是浅蓝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顾笑的脸色也变了，她蹲下身，仔细看着床单的边角，突然指着床头的墙壁说：“你们看那里。”
苏浅和林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 床头的墙壁上，不知何时贴了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已经褪色，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有四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学校的银杏树下，笑得格外灿烂。
三个女孩的脸，苏浅一眼就认了出来 —— 左边第二个是她，右边第一个是林乔，右边第二个是顾笑。可左边第一个女孩，她却完全没印象 —— 女孩留着齐刘海，眼睛弯弯的，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笑容比阳光还亮。
“这…… 这是谁啊？” 林乔拿起照片，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陌生女孩的脸，“咱们什么时候拍过这张照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浅也愣住了。她和林乔认识三年，从来没拍过这样的合照，更别说和顾笑 —— 顾笑昨天才转来，怎么会出现在旧照片里？
顾笑接过照片，盯着那个陌生女孩看了很久，声音轻得像耳语：“她好像…… 叫赵宁。”
“赵宁？” 苏浅和林乔异口同声地问，“谁是赵宁？”
顾笑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闭上了，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上课铃响了，三人只好把照片放进抽屉，匆匆往教学楼赶。路上，林乔还在调侃：“说不定是以前住这宿舍的学姐留下的照片，床单变色可能是光线问题，咱们别自己吓自己了。”
苏浅点点头，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她总觉得那个叫 “赵宁” 的女孩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晚上回到宿舍，苏浅下意识地看向空床 —— 米白色的床单依旧整齐，没有任何异样。她走到抽屉前，拿出那张照片，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看 —— 陌生女孩的领口处，别着一个小小的徽章，和她们现在的校徽一模一样，只是徽章上的年份，是三年前的。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 “沙沙” 声 —— 是从空床那边传来的。苏浅猛地回头，只见空床的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边角微微翘了起来，露出下面米白色的床单。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林乔去了图书馆，顾笑去了食堂。苏浅的心跳瞬间加快，她慢慢走到空床前，伸手想去抚平被子 —— 指尖快要碰到被褥时，她突然看到，枕头的边缘，沾着一根细细的、黑色的长发。
那根头发很长，和顾笑的头发一样长，却又比顾笑的头发更黑，更亮，像是刚从某个人的头上掉下来的。
苏浅的手指僵在半空，不敢再碰。她盯着那根长发，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 —— 照片里那个叫赵宁的女孩，留的就是黑色的长发，和枕头边的这根，一模一样。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帘 “哗啦” 作响，台灯的光忽明忽暗，把空床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面上，像一个沉默的人，正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手里的照片。
苏浅握紧照片，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她终于意识到，这张空床，或许从来都不是 “空” 的。那个叫赵宁的女孩，那个三年前的名字，还有这张突然出现的照片，像是一个个钩子，正慢慢把她们拉进一个被遗忘的秘密里。
而此刻，空床的枕头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个人，正躺在那里，慢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