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墙皮又在掉灰，我盯着天花板上那道新裂的缝，数着支付宝余额里的三位数，明天就是交房租的日子。
房东早上发的微信还在屏幕上躺着，加粗的"涨三百"像根刺，扎得人喘不过气。
我叫沈砚，一个在旧货市场摆摊的，靠倒腾些老物件混口饭吃，说好听点是古董商贩，其实就是个随时可能被房租压垮的穷光蛋。
就在这时，桌角那盏刚收来的青铜灯突然自己转了半圈。
不是风动，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这盏灯是今早从一个老头手里收的，说是民国年间的玩意儿，灯座上刻着缠枝莲纹，灯芯处却嵌着块奇怪的青石板，摸上去总带着股潮气。
我明明把它摆在桌子正中央，此刻却歪歪斜斜地抵着墙角，灯口正对着我，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窥伺。
更诡异的是，灯芯没点，却飘出缕青烟，在空气中凝而不散，慢慢聚成行字：”和平饭店307房，书在砖后“。
我心脏猛地一跳。
和平饭店？
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
好像……昨晚梦里见过。
昨晚的梦太真实了。
我穿着长衫站在民国的街头，黄包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留声机里的《夜来香》飘得老远。
一个梳双马尾的姑娘拉着我的手，说她叫苏晚，说我要找的东西藏在和平饭店。
她指尖的温度，鬓角的茉莉香，还有那句"等你很久了"，醒来时还残留在感官里。
当时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我前几天刚收了本缺页的民国日记，里面反复提到"和平饭店"和"两卷书"。
可现在，这盏青铜灯凭空显字，说的竟然和梦里一模一样。
我抓起灯仔细看，青石板上的纹路像是某种密码，用指甲刮了刮，突然掉下来一小块碎片。
碎片落地的瞬间，灯座里"咔哒"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弹开了。
我倒过来一摇，一张泛黄的纸卷滚了出来。
是半张民国时期的饭店账单，抬头正是"和平饭店"，日期是民国二十六年，消费项目里赫然写着"青铜灯一盏，赠苏晚小姐"。
苏晚。
梦里那个姑娘的名字。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不是巧合。
我冲过去翻出那本缺页日记，翻开最后几页，果然在夹缝里找到张褪色的照片。
照片上是和平饭店的露台，一个穿旗袍的姑娘背对着镜头浇花，梳着双马尾，和梦里的苏晚一模一样。
而她脚下的地砖，有一块颜色明显比周围深。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张图片——和平饭店的现照。
这座老建筑现在还在市中心，改成了网红打卡地，露台上摆着咖啡座，照片里的地砖被游客踩得发亮，但我一眼就认出，那块深色地砖还在。
更吓人的是，照片角落有个穿导游服的男人，正对着镜头笑。
那眉眼，分明是我前几天卖给他铜镜的那个老头。
"叮——"又一条短信进来：”房租我先垫了，速来和平饭店，307房等你。
“发件人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我猛地看向窗外，对面楼顶站着个黑影，正举着望远镜朝我这边看。
阳光反射在镜片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抓起青铜灯和日记，我反手锁上门就往楼下跑。
出租屋在老城区的七楼，没电梯，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去，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跟着。
跑到三楼时，楼梯转角的窗户突然"哐当"一声碎了，冷风卷着张报纸扑到我脸上。
是张民国二十六年的旧报纸，头版新闻标题触目惊心：”和平饭店深夜失火，307房客人无一生还“。
报纸角落印着张模糊的火场照片，隐约能看到露台上有个烧焦的青铜灯架。
我手脚冰凉，却不敢停。
冲出单元门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在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墨镜，递过来一把钥匙：”307房的，房东让我给你的。
“他手腕上戴着块老式手表，表盘里嵌着张极小的照片，是个穿龙袍的男人，眉眼竟和我有七分像。”
你是谁？
“我攥紧手里的青铜灯，灯座突然发烫，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男人笑了笑，摘下墨镜。
他左眼是正常的黑色，右眼却泛着青灰色，像蒙着层雾气：”我叫裴安，我爷爷叫裴元庆。
“裴元庆。
这个名字像道惊雷在脑子里炸开——我小时候听爷爷讲过，我们家祖上是秦朝的史官，当年跟着一位皇子护送过两卷《复国秘典》，那位皇子的副将，就叫裴元庆。
青铜灯突然剧烈震动，灯口的青烟再次凝聚，这次显出的字带着血红色：”书动，龙醒，子时前找不到，你我都得死“。
车窗外，对面楼顶的黑影己经不见了。
裴安踩下油门，轿车猛地窜了出去，后视镜里，我的出租屋窗户缓缓打开，一个穿黑袍的人影站在窗前，手里举着盏和我一模一样的青铜灯。”
抓紧了，“裴安的声音有点发飘，”307房的地砖下，不止有书。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半张账单，突然发现背面用朱砂写着行小字，像是紧急时刻匆匆划下的：”他不是沈砚，别信镜中影“。
车刚拐过街角，青铜灯的灯芯"噗"地燃起幽蓝火苗，照亮了灯座内侧刻着的一行篆书，是秦朝的文字，我爷爷教过我——”始皇地宫，以灯为引，得书者，承龙血“。
火苗跳动间，我在车窗倒影里看到自己的脸，右眼不知何时也泛起了青灰色，和裴安一模一样。
而手腕上，凭空多出了块和他同款的手表，表盘里龙袍男人的眼睛，正缓缓眨了一下。
和平饭店的尖顶己经出现在前方，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金属表面刻着串数字，不是房号，是倒计时——12:00。
现在是上午十点。
裴安突然猛打方向盘，轿车擦着一辆公交车冲过路口，他指着前方：”看那边！
“和平饭店门口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老新闻片，画面里是民国二十六年的火灾现场。
镜头扫过露台时，我清楚地看到，那个穿旗袍的双马尾姑娘正站在火场里，手里举着半张账单，朝着镜头的方向笑。
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我把青铜灯凑近耳边，里面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隔着时空说话，反复重复着三个字：”砖后藏……“话音未落，车后座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我猛地回头，只见后座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多了块青石板，和青铜灯上嵌着的那块一模一样，上面用鲜血画着个奇怪的符号，正是我日记里缺页的那部分图案。
裴安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右眼的青灰色越来越深：”它醒了，比我们预想的早。
“”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攥着那块发烫的青石板，感觉血液都在跟着沸腾。”
是书，也不是书，“裴安的声音发颤，”是龙……“话没说完，轿车突然剧烈颠簸起来，像是碾过了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车底不知何时缠上了无数黑色的线，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正顺着轮胎往上爬。
和平饭店的大门就在眼前，旋转门里人影晃动。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双马尾姑娘，她站在大堂中央，手里拿着盏青铜灯，正对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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