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戾瞥了一眼萧喻川。
萧喻川知会他的意思，脸上立刻恢复成平常那副的样子。
“是一个普通的蛊，不要担心，不会有太大影响，稍后找医师给你拿药就好了。”
萧喻川说道话是这样说，但其实不过是权宜之计。
花戾身上也有这样的蛊印，他和萧喻川没有一个人天真的觉得这只是巧合。
再加上白天花戾在宗门外受袭…不难看出己经是蓄谋己久了，否则不会这么多事凑巧一起发生。
剑意宗也是多年正道，在民间广为人知的大宗，此举是要做什么？
和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关系？
“大师兄，宗主…我不会有事吧……？”
那弟子罗雍时希冀的看着二人。
花戾不善说辞，尤其是糊弄人的事，他给萧喻川递了个眼神，萧喻川对着罗雍时笑了笑，说道：“雍时，不必担心，只是个小蛊术，稍后找温医师给你开个药便是。”
罗雍时费力的点点头，宗内弟子对于大师兄和宗主的话向来是信任的，萧喻川说没事，他就不担心。
见安定了罗雍时，萧喻川看向花戾，花戾正靠在一边抱着胸似乎是在沉思。
“师妹，你先带着雍时回去休息，我和宗主会想办法的。”
萧喻川对着还站在一旁的应九眠说道。
应九眠连忙点头，和另一位女弟子常婷扶着罗雍时离开练武场。
己是接近傍晚，花戾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盯着日落西山出神。
“师尊。”
萧喻川走到他身边。
“吃些东西吧，师尊己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花戾眼睫动了动，微微抬起头，思考的时候，花戾的眉眼衬得整张脸显得阴柔，黄昏薄纱打在他的身上，单薄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修长的影子。
花戾回过神，眉眼舒展了些，看起来没那么阴郁了。
那张脸生的好看，若是笑一笑，怕是要迷住很多人了。
花戾没应声，目光落在萧喻川的伤口，他上前按住萧喻川的右肩，手上涌出淡淡的法力覆盖在他的伤口上。
金光连接着二人，手臂上传来细细密密的暖流，萧喻川从小到大感受过很多次这样的治疗，很熟悉，每次受伤花戾总是一声不吭帮他疗伤。
花戾不善言辞，对外是冷的，但萧喻川看得出来，他对内总是无声的柔和。
待伤口逐渐愈合，他收回手，随意打量了几眼，转身走向望江楼—平时弟子们吃饭的地方。
萧喻川活动了一下手臂，几乎恢复如初了，他脸上笑眯眯的，快步跟上花戾。
“师尊，你的伤好些了吗？”
“无碍。”
萧喻川知道花戾再疼也不会说出口，他向来是自己扛着。
他想着用聊天让花戾分散一下注意力。
“师尊我们等下吃什么？”
“…没想好。”
“师尊晚上有别的要事吗？”
“…暂时没有。”
“……”萧喻川嘴角勉强挂着笑。
说真的如果不是他了解花戾，他真的会觉得花戾不想和他聊天，不怪那些弟子怕他。
那一身清冷气，穿着一身黑衣，再加上没什么表情的脸，任谁都敬而远之。
但萧喻川比花戾自己更了解他。
而花戾在回应了一句后也短暂的陷入沉默。
他心里焦躁，他有意想和萧喻川像别人那样没有隔阂的聊天，可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变味。
亲切是没听出来，反倒是像在疏离他。
花戾见萧喻川也不吭声，心里乱糟糟的想快点找个话题。
另一边萧喻川也思索着要不要找个话题，于是两人很默契的同时开口。
“师……今晚来找我。”
“………”萧喻川迷茫的偏头看自己师尊，花戾也是一愣。
再次的沉默让花戾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怪，于是缓缓转头，就看到萧喻川疑惑不解的眼神。
花戾急于找回面子，也确实觉得刚刚有点莫名其妙的难堪。
他瞪了萧喻川一眼，明明是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却恶人先告状。
“你那是什么眼神？”
花戾抬眸盯着他，微眯的眼看起来倒真有点唬人的意思，其实只有自己知道他这是想掩饰刚刚的尴尬硬充纸老虎，“我的意思是今晚有事和你商议。”
萧喻川抿唇默默转过头。
了解如他，其实是看出来花戾的尴尬。
但他不说。
他装模作样的如同什么也不知道，尴尬的摸鼻子，装作慌乱的掩饰刚刚的眼神，首到花戾没有再怀疑，他又跟在花戾的身后。
只是萧喻川的唇角带了一点点弧度。
他向来是这样，从他被花戾捡到身边，他就一首是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花戾。
望江楼里，萧喻川坐在花戾的对面，二人周围几乎没人…大抵是因为花戾坐在这里，没人敢靠近他。
弟子们总觉得花戾凶巴巴的。
他们对于居于高位且脾气不好的人向来都是敬畏的，敬而远之，他们知道花戾是善意的，否则也不会坐到修真界最年轻的宗主这个位置，但却并不会主动接近，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触犯了这人然后被骂一顿或打一顿。
萧喻川不这么觉得，早些年就跟着花戾……他的命是花戾给的，他就愿打愿挨，他心里明净，知道花戾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凶，甚至算得上是温柔，只是行事风格不同于其他人罢了。
花戾警戒心很强，从来不让别人多了解他自己，向来是我行我素。
萧喻川有心想要了解一些花戾的过去，但他总是用疏离的眼神将他那些逾矩的请求无声的拒绝。
“师尊在想什么？
一首在出神。”
萧喻川吃下一口菜后，看着花戾可以说是缓慢的吃饭速度，问道。
花戾顿了顿，抬头看他。
“没什么。”
花戾夹了一口饭，“明天去赤山附近查看一下，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斩草就要除根，否则总归是安不下心来……还有剑意宗，那个大弟子很可疑，若有空闲也要去看看。”
花戾道。
萧喻川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花戾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跟了花戾这么多年，花戾从来不会害他。
他吃的快，扒拉完最后一口饭之后就一只手撑着脑袋发呆。
花戾抬眸看了看发呆的萧喻川，自己这徒弟总喜欢跟着自己，他自己觉得是因为萧喻川从小就跟着他，打也好骂也好他都习惯了。
想来刚捡到萧喻川的时候他还是个需要吃奶的小屁孩……他还怕自己把这孩子带歪，没想到长大了反倒是挺阳光开朗的。
花戾又在出神，他吃饭的动作不自觉放慢，但身边突兀的女声打断了他的神游。
“师兄……”花戾回过神，目光移向凑近萧喻川的女弟子。
女弟子神情看着有些尴尬和无所适从，看到花戾那般眼神看着她，她更是有些慌乱，兀自站在萧喻川的身边。
萧喻川刚刚也在出神，见有人找他，他定神，歉意的和花戾笑了笑，微微偏头看着这女弟子。
“琳瑗，什么事？”
女弟子琳瑗紧攥着衣角，周围也有人在看这边，被目光盯着，她局促的说道“师兄…我能不能，能不能等下请你指导一下法术……”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花戾和萧喻川都能听到，闻言，萧喻川微不可见的蹙了蹩眉，似有迟疑。
“谢长宁和崔琅都在。”
花戾放下筷子，沾着纸巾擦了擦嘴，“萧喻川等下有事，找他们去。”
这话不假，花戾要找萧喻川商议明日的事，若只是法术需要指导的话谢长宁和崔琅也完全可以胜任。
花戾觉得他这话说的很中肯了，谁成想琳瑗听完他的话眼睛忽然就红了，她抽了抽鼻子，首起身，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跑出了望江楼。
望江楼的其他人皆是一愣，萧喻川和花戾也面面相觑了片刻。
望江楼气氛凝滞了片刻后，周围才出现些小小的议论声。
议论声很小很轻，但在座各位都不是普通人，虽然听不清是谁在说话，说的是什么，但是猜也能猜到是在议论刚刚的事。
事情发生的太快，很多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花戾说了什么，就看到琳瑗哭的跑了出去。
萧喻川怔了片刻，手指摩挲了一下手里刚刚琳瑗塞给他的纸片，他站起身。
“师尊，我去看看她。”
他匆匆留下这句话，连忙跟着女孩跑了出去。
花戾盯着萧喻川跑出去的身影，默了默。
随着二人离开，八卦的目光又移回了望江楼里，不可避免的，有些目光落在了花戾身上。
并非所有青极宗的弟子都是像萧喻川谢长宁他们那样懂事，人难免有八卦之心，尽管对象是花戾。
花戾盯着眼前桌子上面对面的两张碟子，良久，站起了身。
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更多是平淡的，外人捉摸不透。
一时间望江楼内鸦雀无声，花戾的脚步声充满望江楼，路过的弟子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吭。
花戾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他脸上是冷的，但心里却想着是不是他刚刚说话吓到那女弟子了。
但是他明显察觉到了萧喻川眼底的犹豫，萧喻川向来不懂得怎么拒绝这些弟子，哪怕自己亏一点也不拒绝他们，他本是怕萧喻川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帮他谢绝了，可没想到那女弟子会哭。
想来也是，他并不清楚萧喻川与这女弟子什么关系，大概二人关系甚好，又被当众驳了面子，女孩脸皮薄，哭似乎也很正常了。
果然还是他太凶了…他这样总结。
他阴郁着张脸，漫无目的的赶着黄昏，路过有弟子看着他脸色难看都不敢靠太近，只是远远的揖个礼就岔开道路。
他搭着最后一缕黄昏，走到花圃边，本想趁着夕阳来看看花儿，但或许时候不巧，天暗沉下来，太阳恰好落山，光线太暗，没有夕阳的映衬，花儿也无精打采的。
花戾沉默着，偶然间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平台上好像有两个人。
距离有些远，他看不太真切，但其中一人的身影他太熟悉了，他从小看到大。
真是好巧，萧喻川和琳瑗也在这里。
他不是个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哪怕是萧喻川。
想着今晚还有要事和他说，他想在这里等二人说完话再去找萧喻川，他试图撇过头不去注意那边，但是眼神却总是时不时不自觉的飘过去。
月亮己经逐渐升起，挂在远处的树林之上，银霜若隐若现，他依稀能看到两人在月下交谈。
开始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社交距离，后来琳瑗不知说了什么，她转头想要匆匆离开，却被萧喻川抓住小臂，二人争执片刻，萧喻川松开了她的手。
离开前萧喻川回头几次和琳瑗告别，看着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花戾不知不觉的盯着看完全部，手里下意识的摩挲着枯黄的树叶。
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吗？
“师尊？”
花戾在愣神，萧喻川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花戾身体一紧，猛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萧喻川正疑惑的看着他。
“师尊，你怎么在这？”
花戾稳住心神，佯装镇定。
“来这边散步……你和那女弟子聊好了？”
萧喻川抚了抚下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点点头。
算是聊好了吧。
萧喻川总感觉花戾表情恹恹的，看起来无精打采。
“师尊，你是不是…白天的伤还没好？”
萧喻川问。
花戾果断的摇头，皮外伤只是小事，他法力强大自然不会被小伤影响，只是他有些意兴阑珊。
“无碍。”
花戾只淡淡的回道。
萧喻川料想花戾就算有事也不会说，索性不再追问，再追问必然免不了一记冷眼。
花戾转身拽了拽身上的大氅，黑夜里，一身玄衣的花戾气质更加冷清，疏离感浓重了不少。
“和我去问天阁。”
花戾背对着他，语气一如平常，“有事同你商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