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裹挟着泥沙奔涌向东,夺淮入海。
浑浊的浪涛拍打着北岸的滩涂,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五万燕军铁骑列阵于此,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朱棣勒马立于阵前,目光落在远处渐显的南军旗帜上,沉声道:“传本王令,意大利炮列阵,只轰南军阵前空地,一粒弹丸都不许落在人身上。”
张玉和朱能不解,劝道:“殿下,我与南军势如水火,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朱棣目光扫过两位心腹将领,眼底无半分动摇,“先帝新丧,不宜杀生,更何况本王要的不是击溃南军,是收服人心。”
十六门意大利炮迅速推至阵前,一字排开,炮口齐齐朝南,像十六头蛰伏的凶兽,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择人而噬。
半炷香功夫后,远处的地平线上已涌起一片人海。
十三万南军如潮水般涌来,。
耿炳文勒停战马,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六十余岁的身躯在颠簸中微微晃动。
终于追上了。
可当他看到燕军全身缟素,而南军却没有披麻戴孝,心里咯噔一下。
但现在去买白布来不及了,先打完仗再说。
“传令,全军列阵,今日便在此地击溃燕军,生擒逆贼朱棣!”
号角声中,十三万大军迅速展开阵型,长枪兵在前,刀盾兵两翼护卫,弓箭手列于阵后。
几门朝廷铸造的铜炮也被推了出来,炮口低垂,直指燕军,气势汹汹。
耿炳文看着麾下整齐的阵型,心中底气更足。
他勒马出列,朝着朱棣高声喝道:“燕王,先帝尸骨未寒,你便起兵叛乱,如今被本帅困于黄河之畔,还不速速下马受降,求太孙殿下饶你不死!”
朱棣打马上前,在五万铁骑的簇拥下,透出一股压人的气势。
“本王起兵,非为叛乱,先帝尸骨未寒,齐泰、黄子澄蛊便惑允炆削藩,意图屠戮宗室,紊乱朝纲,本王今日举兵,只为靖国难、除奸佞,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尔等皆是大明子弟,何苦为奸佞卖命,与同室宗亲刀兵相向?”
南军阵中一阵骚动,不少士兵面面相觑。
耿炳文脸色一沉,“休要妖言惑众,太孙的命令便是天命,你这逆贼,今日定要将你擒回南京,明正典刑!”
朱棣回到阵中,不再犹豫,大手一挥,“开炮!”
轰隆!
轰隆!
十六门意大利炮同时轰鸣,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划过上空,却没有朝着南军阵列落下,反而砸在南军阵前数十步外的空地上。
砰!
地面被炸出一个个丈余宽的深坑,泥土与碎石被气浪掀飞,烟尘直冲云霄。
还有几枚炮弹从南军头顶飞过,后边装满粮草的辎重车被炸得四分五裂,米粒混着木屑漫天飞散。
南军吓得脸色煞白,握着兵器的手不住发颤,望着那些深不见底的弹坑,心脏狂跳。
有年轻的长枪兵腿一软,直接跪了。
这般威力的武器,若是真落在人堆里,会被炸的连渣都不剩。
耿炳文也惊得瞳孔骤缩,他活了六十多年,打过无数恶仗,却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火炮。
可他更疑惑的是,朱棣明明有能力重创南军,为何只轰空地?
没等他想明白,第二波炮击又来了。
这一次,炮弹落在南军铜炮旁的空地上,气浪将铜炮震得七零八落。
耿炳文又气又急,高声怒斥:“朱棣,你敢不敢与本帅堂堂正正一战,躲在火炮后耍弄手段,算什么英雄!”
朱棣朗声道:“耿老将军,本王不愿伤及大明将士,才一再留手。你看清楚了,本王的炮,能轰碎你的阵列,却没伤你一兵一卒,本王的兵,能踏平你的阵型,却在阵前按兵不动。若本王真想杀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他抬手指向南军阵中,声音愈发洪亮。
“诸位将士,你们离家出征,是为了保家卫国,还是为了帮齐泰、黄子澄屠戮宗亲?”
“你们的妻儿老小,在家中等着你们平安回去,而非等一张阵亡的告示。”
“齐泰黄子澄在朝中克扣军饷、私吞粮草,你们的军粮,有多少落入了他们嫩的腰包?你们的战功,又有多少被他们冒领?”
“今日你们随耿老将军来战本王,若败了,他们只会说你们通燕叛国,让你们家人受牵连,若胜了,他们也只会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你们能得到什么?”
这番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南军心上。
有人忍不住喊道:“燕王殿下,我等也不愿与您为敌,可诏令难违啊!”
呵呵。
看来还得继续给你们上强度啊。
“传令,炮口转向东北侧那处小坡,让南军开开眼。”
东北方向三里外有一座两丈多高的小山坡,坡上长着些低矮灌木。
十六门意大利炮炮口齐齐调转,炮手们熟练装填弹药、校准角度。
南军都好奇,燕军又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朱棣声音斩钉截铁:“开炮!”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顺着风传到南军阵中,让不少士兵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东北侧的小山坡吸引。
第一枚炮弹落在坡顶,瞬间炸开,碎石与泥土如暴雨般飞溅,灌木被气浪连根拔起。
第二枚、第三枚……
后续的炮弹接连落下,轰鸣声此起彼伏,烟尘如蘑菇云般冲天而起,遮住了半边天。
烟尘渐渐散去,南军将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短短数息功夫,那座两丈高的山坡,竟被硬生生削去大半。
整个旷野瞬间鸦雀无声,连黄河的浪涛声都似被压了下去。
南军脸上满是惊骇。
那可是座山丘啊,就这么几炮,说平就平了?
耿炳文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死死攥着缰绳,指节都泛了白。
他活了六十多年,从濠州跟着朱元璋打天下,见过徐达的骑兵冲锋,见过常遇春的悍勇,也用过朝廷铸造的铜炮,可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武器。
若这炮轰在自己阵中,十三万大军,怕是连一炷香都撑不住。
朱棣看着南军害怕了,淡然一笑。
“耿老将军,本王方才轰那山坡,并非要炫耀武力,只是想让诸位看清楚 ,本王若想动手,尔等今日未必能站在这里。但本王不愿伤及大明将士,毕竟你我皆是先帝的臣子,同朝为臣,何苦自相残杀?”
“若你们归顺本王,本王既往不咎,仍让你们统领旧部,军饷加倍、粮草管够。若不愿归顺,本王也不勉强,但本王也要说清楚……”
朱棣话锋一转,眼神骤然锐利,目光扫过南军阵中。
“若有人执意要为齐泰、黄子澄之流卖命,继续与本王为敌,方才那座山坡,就是你们的下场!本王念及同朝情谊,才一再忍让,可若有人执迷不悟,休怪本王的火炮不认人!”
话音刚落,十六门意大利炮再次调整角度,炮口缓缓压低,冰冷的炮管直指南军阵列,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南军再也绷不住了。
一名满脸风霜的百户率先扔下长枪,单膝跪地,“末将愿归顺燕王殿下!”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很快,南军阵中跪倒一片,士兵们纷纷扔下兵器,高声喊道:“我等愿归顺燕王殿下!”
耿炳文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想要喝止,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三万大军,在短短片刻间,尽数归顺了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