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驾驶着他名为“海虱”的拾荒艇，在淹没的城市废墟上空盘旋。
浑浊的海水之下，昔日摩天大楼的钢铁骨架如同远古巨兽的肋骨，沉默地指向海面。
仪表盘上，一道刺目的红线首指下方三十米的海水深处。
那是一个高价值的能量信号，稳定而强烈，是旧时代的馈赠，也是末世的黄金。
信号源，一架坠毁的军用级无人侦察机。
“就是它了……”凌川的呼吸略微急促，指尖在冰冷的操控杆上收紧。
它的机翼是记忆合金，主控芯片更是完好无损的军工级产品。
这两样东西，足以让他换取整整一个月的标准食物砖和净水单位，甚至还能有结余，给“海虱”换一个更稳定的引擎。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火热。
在这个人命不如废铁的时代，这架无人机就是他通往短暂安稳的船票。
该下潜了。
就在他切换动力模式，准备垂首下潜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引擎轰鸣声从侧后方蛮横地插入他的听觉。
海面被一道白色的水浪粗暴撕开。
一艘比“海虱”号大了近三圈的拾荒船正全速冲来，船首焊接着粗糙但致命的钢铁撞角，船舷上喷涂着一个狰狞的鲨鱼头颅，正从一台老旧柴油机里喷出滚滚黑烟。
“食腐鲨”号。
凌川的心脏猛地一抽，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船头甲板上站着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半边脸被一道狰狞的伤疤撕裂，那只金属义眼的红色光点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冷酷的光。
“疤脸”李。
这片废墟海域的鬣狗，所有底层拾荒者的噩梦。
这不是偶遇。
凌川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他选择的这条航线极为偏僻，而“食腐鲨”号出现得太准时，目标太明确。
该死的，是谁出卖了他的情报？
“小子，又闻到腥味了？
可惜啊，这块肉太大，不是你这种小老鼠能啃得动的。”
疤脸李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戏谑和不容置喙的残忍。
他根本没有减速的打算。
“轰！”
剧烈的撞击让“海虱”号脆弱的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凌川在驾驶舱内被震得七荤八素，整个人从座位上飞起，重重撞在舱壁上。
船体严重侧翻，冰冷的海水夹杂着机油的腥臭味瞬间灌了进来。
他被一股巨力抛出了驾驶舱，身体砸在海面上，溅起一片冰冷的水花。
“抓住他！
腿打断，别弄死了！”
疤脸李冷漠地下令，他喜欢慢慢折磨猎物的过程。
他手下的一个喽啰狞笑着举起了一支鱼枪。
“咻！”
一道寒光破水而来，凌川只来得及扭动一下身体，锋利的枪头便狠狠扎进了他的左小腿。
剧痛！
一股灼烧般的痛感从腿部炸开，瞬间蔓延至全身。
肌肉猛地痉挛，让他刚积攒起来的力气泄了个干净。
“混蛋……”他在心里咒骂着，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血，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疤脸李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水中挣扎的凌川，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得意。
清除掉这个最近效率高得异常的竞争对手，这片区域的产出就都是他的了。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架坠毁的无人机残骸，在刚才的撞击中发生了二次破裂。
一种幽蓝色的、近乎无形的冷却液从裂口中泄露出来。
它与咸涩的海水接触，瞬间发生了一种奇特的化学反应。
一种无声无息的信息素，以惊人的速度在水中扩散开来。
那是一种对深海变异生物而言，无法抗拒的、带着致命诱惑的飨宴信号。
疤脸李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
他身边的海水，突然开始异常地涌动。
下一秒，一道庞大的阴影从深水中急速上浮。
“噗——！”
水面被一个狰狞的头颅撞破，那是一头体长超过二十米的巨型变异海鳗！
它的下颚布满了锯齿状的惨白骨刺，体表覆盖的鳞片间，不时有蓝色的生物电弧闪过。
锯齿电鳗！
它张开足以吞下一辆汽车的巨口，无视了渺小的凌川，一口咬在了更大的目标——“食腐鲨”号的船腹上！
“咔嚓！”
强化过的钢板在恐怖的咬合力下，如同饼干一样碎裂。
船体被硬生生咬成了两段！
惨叫声、爆炸声、金属扭曲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疤脸李脸上的得意变成了极致的恐惧，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甩进了那张布满腥臭的巨口之中。
巨大的爆炸气浪席卷了海面。
那架无人机残骸被这股力量猛地推向凌川。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凌川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的资产，是他用命换来的东西！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了那冰冷的金属残骸。
整个人，连带着这件带来厄运与机遇的宝藏，被爆炸的余波和自身的重量拖拽着，一同向着无尽的深海坠落。
锯齿电鳗在海面上迅速吞噬了“食腐鲨”号的残骸和船员。
它那双毫无感情的巨大眼瞳，很快锁定了新的目标。
那个抱着信息素源头，正在不断下沉的人类。
追逐，开始了。
冰冷的海水疯狂地挤压着凌川的身体，耳膜中充斥着“嗡嗡”的轰鸣。
肺部的空气正在被一点点榨干，腿上的伤口在水压下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光线越来越暗。
他抱着无人机残骸，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下坠。
在他模糊的视野中，上方那头锯齿电鳗的轮廓，如同一个来自深渊的梦魇，紧追不舍。
意识，正在被黑暗和寒冷一点点吞噬。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知觉的那一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泛着微光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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