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警局法医中心的解剖室永远亮得刺眼,白色的瓷砖墙面反射着无影灯的光,把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包括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和福尔马林淡淡的刺鼻气味。
凌澈换好天蓝色防护服,站在解剖台前,周明成的尸体己经被清理干净,胸口的数字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愈发清晰。
霍延和小张站在观察室里,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里面,能隐约听到解剖刀划开皮肤的轻微声响。
“准备开始。”
凌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戴上双层手套,手指修长,动作稳定得不像第一次接触这种离奇案件。
手术刀在她指间转了个圈,精准地落在预定位置,刀刃切入皮肤时几乎没有阻力。
霍延靠在观察室的墙上,目光落在凌澈的手法上——她下刀的角度、深度都分毫不差,分离组织时避开主要血管,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
这不像在解剖尸体,更像在拆解一台复杂的机器。
“颈部勒痕,”凌澈的声音带着一丝金属质感,“表皮损伤轻微,边缘整齐,没有生活反应。”
她用镊子挑起颈部皮肤,无影灯的光束聚焦在那片区域,“看到这里的皮下出血了吗?
分布均匀,是死后受力造成的。
所以,窒息不是死因。”
小张在一旁看得咋舌,下意识喃喃:“可除了勒痕,没别的外伤啊……”凌澈没回答,转而检查死者的手臂。
她的手指在肘关节内侧轻轻按压,突然停住,用探针指向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这里,有个针孔。”
观察室里的人都凑近玻璃。
在凌澈指的位置,果然有一个比针尖还小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首径0.1毫米,”凌澈用标尺量了一下,报出精确的数字,“普通注射器做不到,需要特制的微量注射设备。
提取组织样本,检测神经毒素。”
她的目光移到胸口的数字:“切口边缘外翻,创壁光滑,是用极锋利的手术刀一次性完成的。
角度37度,右利手,身高175到180,如现场推测。”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把手术刀不是医用的,刃口有特殊的锯齿纹,常见于精密仪器维修工具——比如数据芯片拆解刀。”
小张倒吸一口凉气:“又懂医学又懂精密仪器?
这凶手什么来头?”
霍延没说话,只是看着解剖台上那个冷静专注的身影。
凌澈正在提取死者的胃内容物,动作有条不紊,镊子夹着样本放进试管时,液体没有溅出丝毫。
他突然想起局长说的“双料专家”,看来不是徒有虚名。
凌澈结束初步解剖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
她摘下口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被她用手背随意擦去:“初步判断是神经毒素中毒,具体成分需要化验。
死亡时间在昨晚七点到九点之间,胸口的数字是死后两小时内刻上去的。”
她脱下手套,扔进黄色医疗垃圾桶,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凶手有医学背景,熟悉毒物,并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解剖台旁那把老式解剖刀上——刀身刻着细小的“凌”字,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对死者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霍延推开观察室的门走进去,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你的侧写?”
“男性,25到40岁之间,高智商,有极强的控制欲。”
凌澈拿起那把旧解剖刀,用酒精棉仔细擦拭,“他不是随机选择目标,周明成是他计划里的第一个节点。”
“节点?”
霍延注意到她握刀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对,”凌澈放下解剖刀,看向窗外,晨曦正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线,“这串代码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
她转身看向霍延,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霍队长,‘星链数据’三年前是不是出过数据泄露事故?”
霍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怎么知道?”
“周明成的指甲缝里,有微量的硅胶残留,来自一种己停产的硬盘外壳。”
凌澈走到电脑前,调出尸检照片,“这种硬盘,恰好用于‘星链数据’当年的‘灯塔’项目服务器。”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我需要‘灯塔’项目的所有资料,尤其是参与人员名单。”
霍延看着她屏幕上的照片,突然明白这起案件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那串血色代码背后,藏着的可能是一场跨越数年的复仇,而他们,才刚刚触碰到冰山一角。
解剖室的冷光落在凌澈的侧脸上,给她轮廓分明的五官镀上一层疏离的银边,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刀,锋芒己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