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晒得大地干裂,蝉鸣也嘶得聒噪。
所有人都躲在廊下的阴凉处乘凉,只有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端着碗,蹲在当院,快速往嘴里扒拉着饭。
“用饭时辰早过了,平白糟蹋一个碗!”
大厨房的于管事几步走来,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碗。
厨房管事,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子,他转身便把碗中的饭倒进狗盆里,“看看大黄愿不愿意让你用它的碗。”
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跑去,闻了闻舔了两口,转身去另一个水盆里喝了两口水,回到廊下歇息。
廊下的下人们纷纷往外张望,却无一人敢管,皆好奇地看着院里的少年。
有人低声道:“他不会真吃狗盆里的吧?”
“听说他已经被罚了七天,滴水未进,还真说不准。”
“于管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知道什么?商玄得罪了丁管事,丁管事罚了他七天不说,还特意跟咱们于管事支会了一声,要让这这小子长长教训。”
在大大小小几十号下人看热闹的注视下,他慢吞吞站直了身。
那少年手紧握着剩下的筷子,头埋的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毒日头并不怜惜人,它只管将大地晒得干裂。
晒得少年唇上干皮卷了老高,鼻梁上,一点黑痣,让他看起来很有攻击性。
形销骨立的身子趔趄了一下,他勉强稳住身形,慢慢抬头向廊下的人群。
商玄眼睛漆黑,像两口极深的井。
廊下的人被他目光扫过,纷纷别开了头,不敢直视。
刚刚还在看笑话的人,此刻也都讪讪地闭上了嘴。
商玄紧抿的唇角,看不出神情,他只是抬脚一步步朝狗盆走来。
叶芙顶开缸盖,她下意识地伸出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手心展开,里面躺着一颗快要化掉的酥糖。
商玄顿足,对上一双水盈盈的杏儿眼。
面前小女孩十一二岁,***嫩的,有一瞬间,他竟觉得她在阳光下白的透亮。
商玄颤了颤睫毛,转过头继续往树下走去。
叶芙看了看手心里快化掉的酥糖,如何能解他七日的滴水未进呢?
饿肚子的感觉有多难受,她比谁都清楚。
叶芙的心狠狠一栗,未来的商玄,让人闻风丧胆。
可那还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瘸了的商玄。
现在的他虽身体健全,却是这般糟糕的境况。
只见商玄朝着狗盆伸出手去。
噹——
厨房于管事‘无意间’踢翻了狗盆,一边驱散着看热闹的下人们。
“赶紧干活儿去,下午主子们的点心茶水还得准备,不是厨房的,赶紧滚去当值。”
说着于管事冷眼扫着商玄:“记住,管事就是你们这些人的天,管事的话就要遵从,不然,连狗食都不能吃!”
叶芙觉得胸口发闷,一股酸涩直冲鼻腔。
她从未如此直观地理解‘商玄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男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死胖子。”叶芙没忍住骂出声。
厨房于管事竖着眉毛瞪过来。
正要骂,见叶芙穿着不一般,可若是小姐,怎会来大厨房这种地方?
“你是谁?”
叶芙笨拙地提起裙子往外爬。
她跳下缸那一刻,因身量不足,一抬头正看见商玄大拇指擦了一下嘴角的饭粒,扯出一抹不算笑意的弧度。
但很快便恢复如初。
叶芙再看时,那清瘦的背影已经离去,只是背上多处开缝的口子,露出一道道猩红的血痕。
上一世,她与商玄并无太多接触,若说有,便是今日的这一颗糖,上一世她也做了同样的事。
父亲更与他没有任何来往,难道仅是如此便换来他劫狱救了父亲一命,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叶芙想不通。
院外有人大喊:“小姐!”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