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陆铮的脑子里，仿佛有千万吨炸药同时引爆。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血液在瞬间凝固。
他死死地盯着沈越，眼里的血丝一根根爆出，像是要将眼前这个男人活活吞噬。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沈越看着他崩溃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病态的，满足的笑容。
“我说，陆念，你养了五年的宝贝儿子，是我的种。”
他欣赏着陆铮脸上血色尽褪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抛出更残忍的真相。
“六年前，我跟苏晚说我要出国，其实是骗她的。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她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没想到，就那一次，她就怀上了。”
“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已经嫁给了你。她不敢告诉你，也不敢打掉孩子。因为她说，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于是，她就和我，一起导演了一出戏。”
沈越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意的嘲弄。
“我们买通了福利院，伪造了所有的领养手续。让你以为，你领养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陆铮，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你费尽心机养大的儿子，身上流的，却是你最痛恨的男人的血！”
“你每天抱着他，亲着他，给他讲故事，教他写字，其实，你是在替我养儿子！”
“还有他的名字，陆念。你以为是思念的念？不，是沈越的‘越’，去掉走之底，剩下的那个‘念’！”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陆铮的心脏，再搅动，碾碎。
陆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
他想起了念念的眉眼。
所有人都说，念念长得不像他，也不像苏晚。
他只当是孩子还小，没长开。
现在想来，那眉眼间，分明有几分沈越的影子。
他想起了苏晚在日记里写的那句：沈越，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记住你。
原来，这才是她记住他的方式！
用他的儿子，用他付出的所有爱，来浇灌她那段肮脏的，见不得光的爱情！
“啊——！”
陆铮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他再也控制不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扑向沈越。
他将沈越死死地按在地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一拳，又一拳。
每一拳，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
杀了这个毁了他一切的恶魔！
沈越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鼻青脸肿，满脸是血。
但他还在笑，还在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着陆铮。
“打……打死我……你也改变不了事实……”
“你就是个……可悲的……接盘侠……乌龟……”
“你儿子……会叫我……爸爸……”
“爸爸”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陆铮的头上。
他高高扬起的拳头，在空中猛地顿住。
他不能杀了他。
他要是死了，自己就得坐牢。
那念念怎么办？
他唯一的，活下去的希望，怎么办？
陆铮的理智，在最后一刻回笼。
他缓缓松开手，从沈越身上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如同烂泥一样的男人，眼底的疯狂和暴怒，渐渐被一种死寂的冰冷所取代。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秦川的电话。
“秦川，把录音发给李律师。”
是的，从他走进这个船厂开始，他口袋里的手机，就一直在录音。
沈越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电话那头，秦川愣了一下，“录音？什么录音？”
“他亲口承认，陆念是他的儿子，以及，他们当年如何合谋欺骗我的所有过程。”
陆铮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秦川在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也太……”
“发过去。”陆铮打断他，“告诉李律师，追加诉讼。我要告他们诈骗，还有……精神损害赔偿。”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
“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挂了电话，他看也没看地上的沈越一眼，转身就走。
沈越躺在地上，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知道，他惹错了人。
陆铮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陆铮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霓虹灯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的脑子很乱，也很空。
沈越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你是在替我养儿子。
他用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鸣笛。
他把车停在路边，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出声。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地去爱念念吗？
那个孩子，是他仇人的儿子。
是他六年婚姻里，最大的一个笑话。
是他耻辱的印记。
他只要一看到那张脸，就会想起沈越，想起苏晚，想起自己这六年来的愚蠢和可悲。
可是……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念念的笑脸。
浮现出他奶声奶气地叫自己“爸爸”的样子。
浮现出他伸出小手，笨拙地给自己擦汗的样子。
浮-现-出他抱着自己的脖子，撒娇说“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的样子。
那些记忆，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那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他怎么能……怎么能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就去恨一个无辜的孩子？
念念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陆铮的心，像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滔天的恨意，一半是无法割舍的爱。
他痛苦地闭上眼，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发动车子，调转方向，朝着城郊别墅开去。
无论如何，他要先回去。
回到那个孩子身边。
当他打开别墅的门时，客厅里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沙发上。
是念念。
他没有睡，他在等他。
听到开门声，念念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光着脚丫就朝他跑了过来。
“爸爸！你回来了！”
他一把抱住陆铮的大腿，仰起小脸，脸上满是担忧。
“爸爸，你去哪里了？念念好担心你。”
陆铮看着儿子那双清澈纯真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平了所有的褶皱。
所有的恨，所有的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治愈了。
他缓缓蹲下身，将儿子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不是沈越的儿子。
他是他的儿子。
是他陆铮，一手养大的儿子。
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
重要的是陪伴，是爱。
是他在这孩子身上，倾注了五年的心血和感情。
“爸爸，”怀里的小人儿，用小手拍着他的背，学着他平时安慰自己的样子，“爸爸不难过，念念陪着你。”
陆铮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儿子小小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像个孩子一样。
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
他要带念念走。
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里所有的是非恩怨。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只要他的儿子。
这就够了。
第二天，李律师的电话就打来了。
“陆先生，录音我听了。证据确凿。诈骗罪名成立的话，苏晚和沈越，至少要面临十年以上的***。”
陆铮抱着正在看动画片的念念，声音平静。
“我改变主意了。”
李律师愣住了，“您说什么？”
“我不告了。”陆铮看着儿子开心的笑脸，眼神变得无比温柔，“我撤销所有诉讼。”
“陆先生，您……”
“李律师，”陆-铮-打断他，“我只要两样东西。第一，离婚协议，苏晚必须签字。第二，她必须签署一份协议，永久放弃对陆念的探视权和抚养权。”
“我不要她的钱，也不要她的名声。我只要她，从我和我儿子的人生里，彻底消失。”
他要的，不是报复。
而是解脱。
为自己，也为念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