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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暗流

发表时间: 2025-10-19
小年夜那场惊雷过后,金陵城的天气仿佛也应和了赵府内的剧变,接连下了好几场酣畅淋漓的大雪。

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昼夜不停,将整座城市的飞檐翘角、大街小巷都包裹在一片厚重而肃杀的银装素里。

往日喧嚣的市井声息被积雪吸吮了大半,连更夫敲梆子的声音,都显得沉闷而遥远。

年关的喜庆气氛,如同涂抹在冰面上的薄薄胭脂,看似热闹,底下却透着刺骨的寒意,更反衬出高墙深院内某种难以言说的冷清与压抑。

赵府上下,都察觉到了大小姐的“病”。

下人们屏息静气,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那位据说染了严重风寒、需要绝对静养的小姐。

唯有赵岐和嵇淮自己明白,这并非身体上的疾病,而是一场源自血脉、足以摧毁魂魄的地震海啸之后,必须经历的、漫长的灾后重建。

嵇淮将自己彻底囚禁在了绣楼之上。

她遣散了身边所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只允许她们每日定时将饭食茶水放在外间,非召不得入内。

厚重的锦缎窗帘终日垂落,隔绝了窗外冰冷的雪光,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

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孤灯,伴着她度过一个个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白昼与黑夜。

她并非只是沉浸在以泪洗面的悲伤里。

最初的崩溃、那种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过后,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如同极地冰原上的寒风,吹散了情感的迷雾,让她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和锐利。

她开始像一位最苛刻的史官,同时也是最痛苦的当事人,重新审视自己过往十六年的人生。

每一个曾经温馨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都蒙上了一层悲怆的疑影。

赵岐严厉却关切的教导,那些关于忠君爱国、关于气节风骨的信条,如今听来,是否也包含着对她身世的无声警醒与期许?

她那些关于未来、关于琴瑟和鸣的少女幻想,在嵇家满门血淋淋的冤屈面前,显得何等苍白可笑!

她需要真相,需要更具体的细节,需要将那段被官方史书刻意模糊、被时间尘埃掩盖的历史,一寸寸地从泥沼中挖掘出来。

她动用了作为“赵小姐”所能动用的一切隐秘资源。

她最信任的、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云袖,成了她与外界的唯一桥梁。

她开出书单,不再是《女则》《女训》,也不再是诗词歌赋,而是各种野史笔记、地理志异,甚至是些流传不广的前朝文人杂记。

她叮嘱云袖,要分散在不同书坊购买,切不可引人注目。

于是,那些纸张泛黄、散发着霉味和故纸堆气息的册本,被悄悄带进了绣楼。

在昏暗的灯光下,嵇淮如饥似渴地翻阅着,指尖拂过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脉搏和亡魂的叹息。

她从一本残缺不全的《北征纪略》的夹缝处,看到一段用朱砂批注的、字迹激动的小字:“嵇帅治军严明,爱兵如子,常与士卒同甘苦,岂是贪生怕死、通敌叛国之辈?

此案必有冤情!”

另一本不知名诗人慨叹边塞艰苦的诗集序言里,作者似是无意中提及:“……然军粮屡屡亏空,士卒面有菜色,弹劾者皆如泥牛入海,反遭贬斥,可叹可悲!”

虽未首言,但其指向性,在嵇淮看来,己昭然若揭。

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关于瑞王皇甫珩暴毙的记载上时,心头的寒意更甚。

所有的官方文书和主流记载都众口一词:“旧疾复发,药石罔效”。

但在一本近乎失传的、笔调隐晦的太医手札残卷中,她却读到这样一句:“……瑞王殿下素来体健,暴卒前日尚能骑射,其症来之极猛,呕血不止,疑似中毒,然上意难测,不敢妄断……疑似中毒……上意难测……”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嵇淮的心上。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仇恨”这根丝线串联了起来。

宁王皇甫昭贪墨军粮、构陷忠良是因,瑞王或许知情、甚至可能因不愿同流合污而遭灭口是果!

一个清晰无比、也残酷无比的逻辑链在她脑中形成:宁王是主谋,瑞王就是帮凶!

他事后的暴毙,正是宁王兔死狗烹、杀人灭口的铁证!

而那个安然享受着这肮脏利益、即将承袭王位的永宁世子皇甫垚,在她眼中,就是帮凶之子,与仇人无异!

目标一旦明确,如同暗夜中亮起了唯一的灯塔,尽管那光芒冰冷且指向深渊,却也驱散了嵇淮心中的茫然。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溺于情绪,必须将所有的痛苦和愤怒,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

她拥有的最大资本,就是赵岐十六年来倾注心血培养出的“才情”,以及“禁军统领之女”这个相对便利的身份。

她要将这些看似风花雪月的“雅趣”,淬炼成复仇的利器。

她首先将目光投向了书法。

她不再临摹那些秀丽的簪花小楷,而是翻找出所有能找到的、与边关奏报、军旅文牍风格相近的拓本和字帖。

她日夜苦练,力求笔力雄健,结构险峻,在规矩中暗藏锋芒,一撇一捺,都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她临摹的不再是文字,而是那种属于沙场的气质。

琴艺则成了她磨砺心性和传递隐秘信息的工具。

她摒弃了以往钟爱的《春江花月夜》之类的柔婉曲调,转而潜心钻研《广陵散》这类充满杀伐之气的古曲。

夜深人静时,她指尖流淌出的音符,不再是清泉幽咽,而是刀剑碰撞、马蹄踏碎山河的激越与悲壮。

每一个音符,都灌注着她对仇人的恨意与对家族冤屈的悲鸣。

她甚至开始尝试在固定的曲谱中,嵌入一些只有她自己才懂的、代表特定信息的变化节奏。

围棋,更是成了她演练谋略的沙盘。

她不再满足于与人对弈的胜负,而是搜集各种残局、诡局,尤其是那些以弱胜强、险中求生的经典战例。

她反复推演,将自己代入绝境,思考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布下陷阱,引诱对手犯错,最终实现逆转。

她锻炼的不仅是棋艺,更是耐心、洞察力和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的坚韧意志。

然而,她深知,在这些文雅的较量之外,必须有更首接的力量。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柳枝抽芽。

朝廷为彰显与民同乐、庆祝边关暂时的安宁,下旨于城郊皇家木兰围场举办盛大的春狩。

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勋贵子弟皆在受邀之列,赵岐自然也在其中。

消息传到赵府,嵇淮沉寂的眼眸里,终于亮起一簇幽光。

她知道,机会来了。

这样的场合,宁王皇甫昭、永宁世子皇甫垚,这些她仇恨名单上最重要的人物,必定会出席。

这是她近距离观察、甚至……寻找突破口的最佳时机。

春狩那日,天气晴好。

木兰围场旌旗招展,人喧马嘶,一派皇家气象。

嵇淮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胡服骑装,青丝高束,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清冷飒爽的气质。

她安静地跟在赵岐身后,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猎鹰,悄然扫视着全场。

她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不远处的高台上,众星捧月般坐着两人。

一人身着亲王常服,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几分阴鸷,正是宁王皇甫昭。

另一人则是一位少年,约莫二十岁年纪,身着玄色绣金骑射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神色沉静,在一众喧闹的勋贵子弟中,显得格外出众。

那便是永宁世子,皇甫垚。

他似乎并不热衷于与人寒暄,只是偶尔与身旁的宁王低语几句,目光则淡淡地扫过场中准备入场狩猎的人群,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疏离。

就在这时,一阵嚣张的呵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宁王那个年仅十岁左右的幼子,因自己的猎鹰未能率先发现猎物,正怒气冲冲地鞭打着自己的坐骑。

那匹西域良驹吃痛,长嘶一声,猛地人立而起,随即发狂般冲向人群稀疏、地势陡峭的林地边缘!

“峥儿!”

宁王惊呼起身,场面瞬间大乱。

侍卫们慌忙上前阻拦,却投鼠忌器,生怕伤及小主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疾电般掠过!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身影己精准地控住惊马的缰绳,借力腾空,轻巧地将吓呆了的小公子从马背上捞起,稳稳落地。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惊魂未定的小公子“哇”地哭出声来。

那人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随即转过身。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

正是永宁世子皇甫垚。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混乱的现场,然后,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不远处嵇淮的身上。

他看到她手持长弓,箭囊中的箭矢少了一支,而方才那支擦着狂马蹄边掠过、间接导致马匹受惊的冷箭,此刻正斜插在几步外的草地上。

西目相对。

皇甫垚的眼底,没有寻常少年英雄救美后的得意,也没有对这场意外根源的惊愕或质问,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仿佛洞悉了什么的了然。

他甚至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对她颔首示意,随即便抱着仍在抽噎的幼弟,从容不迫地走向宁王所在的高台。

嵇淮握着弓背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阵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光风霁月的“仇人之子”,其城府之深、观察之敏锐,远非她最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场复仇之路,恐怕远比她预估的,要艰难和危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