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下孤女

我穿书了，穿成女主光环下，一个惨到不能再惨的人生对照组，十一。

女主琉璃是寺庙里众星捧月的团宠仙女，我是在泥里打滚的庙下孤女。为了不被情节炮灰，

我主动接近了后山那个阴郁的酿酒师，无问。他长得好看，话很少，

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只随时会死掉的小狗。可我不在乎，

我只想抱紧这个全书里唯一没围着女主转的边缘人，一起苟活。他酿的酒是全镇的珍宝，

千金难求。我曾以为那是他人生的唯一光亮。直到那天夜里，我偷偷溜进他的酒窖，

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失足撞翻了一只半人高的酒坛。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一同滚落到我脚边的，还有一截森森的、带着齿痕的……人骨。而那骨头的尺寸，

像极了前几天刚“病逝”的，寺里最疼爱琉璃的那个老方丈。1.十一蜷在角落，

怀里揣着一块被雨水浸得半软的冷饼，木然啃食。前殿传来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穿透雨幕，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那是琉璃的笑声。今夜是她的生辰，

全寺上下都在为她庆生，供奉着山珍海味，点燃最上等的檀香为她祈福。而自己，

仅仅因为“失手”打翻了一碟供果，就被罚禁食三日，关在这漏雨的柴房里。

十一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冷笑，在心里默念：原书第一章，琉璃初登场，万人捧月，

孤女遭殃——我这“对照组”演得可真到位。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个倒霉的穿书者。

她清楚地知道书中的情节，琉璃是绝对的主角，未来将遭遇情变、家破人亡，最终涅槃成圣。

而自己，不过是衬托她善良纯洁的背景板，注定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病死荒草。

可她不信命，尤其当她发现书中从未提过的细节：每逢月圆之夜，寺庙后山的酒窖里，

总会渗出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腥香味，那味道诡异得很，闻久了竟会令人头晕目眩。次日清晨，

雨过天晴。十一借着送柴火的由头，瘦小的身影悄悄潜入了后山禁地。酒窖的石门虚掩着，

那股偷偷闻过数次的甜腥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她屏住呼吸，从门缝向里望去，

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向来沉默寡言的僧人无问，正背对着她，

独自站在一口半人高的酒坛前。他的僧袍袖口高高卷起，

露出的小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伤疤痕，狰狞可怖。

只见他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块泛黄的、边缘锐利的小碎片，轻轻投入了新酿的酒液中。

那碎片入酒即化，整坛酒瞬间泛起一层幽蓝的光泽，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腐土味。十一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看得分明，

那分明是一块人骨！她藏在巨石后，心乱如麻。就在这时，无问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霍然回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倒映出光亮，精准地刺向她藏身之处，薄唇轻启，

低声道：“再看，就进来喝一杯吧。”那声音冷得像深冬的井水。十一浑身发寒。

本以为自己是手握剧本的清醒玩家，可书中根本没提过“酿酒用骨”这一节！

她赖以为生的“情节认知”，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而更让她脊背蹿起一股寒流的是，

无问脚边那个用来装骨片的木匣上，赫然刻着一个熟悉的符文。那个纹路，

和被众人捧在手心的琉璃，腕间那只寸步不离的玉镯上的，一模一样。2.偷入禁地，

自有惩戒。翌日斋堂，晨光透过格窗，给肃穆的佛堂镀上一层虚假的暖意。

琉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莲步轻移，来到被罚跪整夜、脸色苍白的十一面前。

她眼圈泛红，泪光盈盈，声音里满是自责与心疼：“妹妹，你受苦了。都怪我，

没能替你向师父好好求情。”她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满堂僧众的目光。众人窃窃私语，

无不称赞琉璃的善良。就连一向以严苛著称的慧觉师父，看向琉璃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赞许，

仿佛在感叹她那与生俱来的仁心。十一垂着眼，接过那碗温度恰好的粥，

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颤。她记得，在原书的情节里，

这正是琉璃奠定自己“慈悲圣女”地位的关键一幕，无数人为她的纯善而倾倒。可如今，

身为局中人的十一，却只感到刺骨的寒意。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琉璃那双含泪的杏眼。

在那片看似清澈的瞳孔最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丝极淡、极快的猩红。那颜色一闪而过，

如同最纤细的血丝，悄无声息地浸入了一汪清水之中，转瞬便消弭无踪。十一心头一紧，

面上却挤出一个虚弱又感动的笑。她将碗凑到唇边，发出轻微的吸吮声。趁着众人不注意，

手腕一侧，将大半碗粥都悄悄泼进了宽大的袖袋之中。午夜，预想中的剧痛如期而至。

十一蜷缩在柴房的草堆上，腹中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翻搅。她再也忍不住，

伏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借着门缝透进的月光，

她看清了秽物中混杂的东西——一些细碎的、泛着森然白光的屑末。它们不像米粒，

更不像药渣，那质感和形状……像极了被硬生生碾碎的骨渣。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震，

昨夜在酒窖中摸到的那块光滑的人骨瞬间浮现在脑海。

一个荒诞又恐怖的猜测疯长开来——琉璃喂给她的，根本不是果腹的食物，

而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养分”？十一再也躺不住了。她必须去找无问，那个神秘的守窖人，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她踉跄着摸黑冲向后山酒窖，却发现那扇沉重的木门竟虚掩着，

留着一道缝隙。她屏住呼吸，悄悄推门而入。酒窖内，

浓郁的酒香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无问正盘腿坐在一个巨大的酒坛前，

清冷的月光从顶窗洒下。他丢了短刀，左臂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水潺潺，连绵似雨，

落入下方的酒坛中。而那坛底，借着血珠滴落荡开的涟漪，

能隐约看到堆积着许多小型的骨骸。听到动静，无问猛地抬眼，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像两簇鬼火。他的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不该来的。

这坛镇魂酒若不成，明日，山下镇子里所有的孩童，都会在梦魇中死去。”十一心胆俱裂，

她指着那坛血酒，声音颤抖：“琉璃……琉璃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问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绝望的笑：“她是‘寄魂莲’，

是借着这方水土的灵气化形成人的妖物，需要靠吸食活人的精魄才能维持这副皮囊。

我们楼家，祖上七代都是她的奴仆，以自身骨血为引，酿这镇魂酒，勉强压制着她的凶性。

否则，一旦她失控，这座镇子，顷刻间就会变成白骨墟。”话音未落，

远处寺庙的铜钟突然“当”的一声巨响，钟声荡漾在夜色里，震得人心头发慌。紧接着，

琉璃那清甜得令人发毛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楼家哥哥，十一妹妹，

你们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呀？”两人猛地对视，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极致的惊惧。

她来了！而且，她已经到了门口。走廊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很轻，很慢，一步，又一步。

那是属于一个人的脚步声。可映在酒窖门上那道缝隙里的影子，却分明是两个。

一个纤细窈窕，另一个，则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紧紧贴附在第一个影子的背后，

无声地蠕动着。“当！”又是一声钟声。那两道诡异的影子快速的往回缩，消失不见。

脚步声远去，万籁俱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十一与无问相顾失言。3.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房门就被砸得震天响。十一开门。门外是庙里的小沙弥，名为小豆子，

曾被她接济过，便有了一层因果。小豆子满面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十一姐姐……”他断断续续地说，昨夜又梦见了那个穿红裙子的漂亮姐姐，

她就站在他床头，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含进嘴里，像是吮吸着什么甜美的蜜糖。

他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活活吓醒。小沙弥颤抖着伸出小手，右手食指的指尖，

竟真真切切地少了一小块皮肉，留下一个模糊的血窟窿。十一心头猛地一沉，

拉过小豆子的手凑到鼻尖细细嗅闻。一股极淡、却无比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是酒香！

是无问亲手酿造，用以安抚琉璃的那种“镇魂酒”的气味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火石般击中她。

琉璃不是在吸食生命，或者说，不只是。她在借着酒气，像一缕看不见的青烟，

渗透进孩子们的梦里，蚕食他们最纯净稚嫩的元神！十一疯了似的冲向后山的酒窖。

还未靠近，一股纸张燃烧特有的焦糊味便扑面而来。她闯进去，只见无问正蹲在火盆前，

面无表情地将一本泛黄残破的族谱一页页撕下，扔进跳动的火焰中。火光映着他的脸，

明明灭灭。火舌舔舐着脆弱的纸页，

一行行诡异的字迹在蜷曲和灰烬中若隐若现：“沈氏七代，骨尽魂归，唯末裔血祭，

方可断契……”“住手！”十一嘶吼着扑过去，从火中抢出仅剩的残页。

滚烫的灰烬边缘燎得她指尖生疼，可她顾不上，目光死死钉在最后一页的末尾。

那上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祭品需自愿无怨，方克邪灵。”她抬起头，

对上无问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缓缓站起身，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你走吧，这件事，

我会终结。”那晚，十一没走。她像个幽灵，潜入了琉璃的闺房。

她要亲眼看看那只据说能镇压邪性的玉镯。月光下，琉璃睡颜静美，手腕上的镯子通体温润。

十一屏住呼吸，指尖刚要触碰到那冰凉的玉石，床上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眼！

那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里面空洞而戏谑。紧接着，

琉璃的嘴角以一个非人的角度向上咧开，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无声地狂笑着。

刹那间，屋内的烛火齐齐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十一仿佛魂飞魄散，

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却在院中撞上了一堵人墙。是慧觉师父。老尼静静地站在月影里，

脸上挂着悲悯的微笑，可她的双眼，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纯黑，瞳孔和眼白混为一体。

“十一。”她开口，声音平板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你是下一任酒引，无问之后，

就轮到你了。”酒引？什么酒引？十一脑中轰然炸响。她发疯似的撞开老尼，

用尽全身力气奔回酒窖。酒窖的门虚掩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无问已经斩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指，扔进了新开的酒坛中，此刻，他正举着那把染血的短刀，

对准自己的心口。“不！”十一凄厉地尖叫着，撞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握刀的手臂，

用尽所有力气嘶吼：“你要死也得听我的！”无问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怀里满脸泪痕的十一，一滴温热的血从刀尖滑落，滴在她的脸上，烫得惊心。

远处，琉璃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嘴里哼起一支有着奇特韵味的童谣，身后，

拖着一道长长的、完全不属于她自己的影子。十一无视了那逼近的恐怖，

只是死死盯着无问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酒，我来酿！人，我来杀！

”4.烛火在阴冷的酒窖里投下幢幢鬼影，将两人的身影拉扯得不成形状。

十一死死箍住无问的手臂，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他淌血的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鲜血，

混杂着他们两人的鲜血……顺着她苍白的指缝一滴滴坠入祭坛般的酒瓮，

在墨色的酒液表面漾开一圈圈诡异的幽蓝涟漪。无问的瞳孔因震惊而剧烈收缩，

那柄本已抵近心口的短刀，就这么悬在了半寸之外。他活了这么多年，走过尸山血海，

却从未被人用如此决绝、如此蛮横的姿态，阻拦过他的赴死之路。“你以为你在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