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巷子里飘着炸丸子的油香。任晓晓攥着张阳伟的手，指尖沁出薄汗。
这是她第一次以媳妇的身份踏进张家老宅。老宅里的一切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红木茶几的纹路里嵌着经年的茶渍，显得古朴而沧桑。
婆婆李粉桃刚沏的龙井在玻璃杯里舒展，热气裹着淡香漫到鼻尖，
任晓晓忍不住瞟向墙上的婚纱照。照片里，青年张听雨揽着年轻时的李粉桃，
两人鬓角还没染霜，却已藏着后来三十年的默契。任晓晓心里打鼓，
不知自己能否像照片里的人那样，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模样。开饭了，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李粉桃却没什么胃口，
眼神时不时地落在任晓晓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如初。她轻咳了一声，
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亲切地问：“阳伟，你们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呀？
”张阳伟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他与任晓晓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为难。任晓晓低下头，
小声说道：“妈，我们还没具体计划呢。”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却仿佛在空气中激起了一层细小的涟漪。李粉桃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轻声说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晓晓，你也是，
别总是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任晓晓抬起头，眼神忽闪了一下，
直接坦白道：“妈，我和阳伟都商量好了，我们暂时不想有孩子。
”李粉桃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刚想开口反驳，张阳伟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妈，
我们决定做丁克。”张阳伟的声音撞在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平静，
只有任晓晓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他知道这话像块石头，
投进母亲心里定会掀起浪头，可他和晓晓反复商量过，城市里的房贷、工作的压力，
实在没底气再添个孩子。李粉桃端杯的手顿了顿，茶水在杯沿晃出细浪。她抬起头，
眼神里满是困惑，疑问道：“丁克是什么意思？”张阳伟深吸了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解释说：“妈，
丁克就是‘Double Income, No Kids’的缩写，意思是双收入，
不要孩子。我们觉得现在的生活压力太大了，
房贷、车贷、工作……实在没有精力和底气再添个孩子。”任晓晓也轻轻握住李粉桃的手，
眼神里满是温柔和理解，低声细语继续说：“妈，我们不是不想有孩子，
只是现在真的还没准备好。我们希望您能理解。
”李粉桃的目光在儿子和儿媳的脸上来回扫视，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沉默了片刻，她才低声说道：“也好，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尽管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但语气却出奇地平静。任晓晓盯着婆婆无名指，目光停留在金戒上出神。
金戒指上嵌着的那颗鸽血红宝石，在暖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妈，这戒指真好看。
”任晓晓轻声说道，试图转移话题打破沉默。李粉桃微微一笑，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
幸福满满说道：“哦，这是你爸前几天给我买的。他说，年轻时没让我好好享受，
现在总得补上一些。”张阳伟也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是宠溺道：“爸说，
这宝石戒指是你年轻时的梦想，现在终于实现了。”“妈，你戴上这戒指，真漂亮。
”任晓晓由衷赞叹。李粉桃欣慰笑道：“谢谢夸奖。其实，这戒指不只是漂亮，
它还代表着一种希望，一种对未来的期待。”任晓晓忽然想起张阳伟说过，
婆婆年轻时总念叨想要个带宝石的戒指，此刻她一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这枚戒指是婆婆的自我安慰，还是对他们决定的无声回应。往后的周末聚餐，
李粉桃总在席间讲邻家孙女的趣事。“会叫奶奶了，奶声奶气的，”她夹起块排骨，
眼神瞟过任晓晓，“昨天还攥着我的手指不放，那小手软乎乎的。
”张阳伟踢了踢任晓晓的鞋跟，两人相视而笑，筷子在碗里轻轻碰了下。
任晓晓能读懂他眼里的无奈，就像她此刻心里的滋味，婆婆的期盼像根细针，轻轻扎着，
不疼，却总让人记着。时间久了，李粉桃也不想为难任晓晓，
可她心里的那股执念却始终挥之不去。每次看到邻居家的孩子围在老人身边嬉笑打闹，
她的心里就像被什么挠了一下，那种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
她开始频繁地提起邻家孙女的趣事，眼神里满是羡慕。张阳伟和任晓晓都看在眼里，
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只好装聋作哑。有一天，李粉桃在整理旧物时，
翻出了自己年轻时的照片，那些照片里，她和张听雨还年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也想起了那些因为时代原因而无法实现的愿望。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怀过二胎，却因为计划生育政策而不得不放弃。那种遗憾，
一直埋藏在心底，从未真正消散过。李粉桃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再压抑这种渴望。
她和张听雨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去咨询试管婴儿的可能性。其实，
李粉桃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再生一个孩子。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自己能再生一个孩子，
那该有多好。但是她已经不再年轻，又已经当上了婆婆，
所以她一开始是把希望寄托在儿子儿媳身上。她以为他们能顺理成章的生儿育女，
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帮助他们照顾孩子。她想象着孩子在她怀里撒娇，
想象着孩子叫她“奶奶”，想象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温馨画面。
但是儿子儿媳让她绝了念想，可现实又总是残酷的，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衰退，自然怀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她也清楚，即使她能怀孕，
高龄产妇所面临的风险也是巨大的，不仅对她自己的身体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对孩子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张听雨也明白这一点，他自然心疼妻子，但也担心她的身体。
“粉桃，你都这把年纪了，年过半百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别折腾了。
”张听雨苦口婆心地劝道，眼神里满是担忧。李粉桃却固执地摇摇头，
眼神坚定的回答说：“听雨，我知道风险大，可我就是想再试试。
当年要是没有计划生育政策，说不定咱们早就儿孙满堂了。我这心里的遗憾，
这么多年一直没过去。”张听雨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可咱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李粉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倔强地说：“我就是想再试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试试。我不求别的，就盼着能再有个孩子，
弥补一下心里的遗憾。”二人猛然就想起那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李粉桃坐在旧婚床上，
手里轻轻抚摸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她和张听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是他们结婚不久后的合影。李粉桃的目光却落在了照片的角落，
那里有一张小小的超声波检查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小小的胚胎。
那是她怀上的第二个孩子，一个她从未有机会抱在怀里的孩子。“听雨，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我怀上了老二，我们多开心啊。”李粉桃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
“我们已经给它取好了名字，男孩叫阳辉，女孩叫月华。我们还买了小衣服，
准备了小床……”张听雨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心疼：“我记得，粉桃，
我都记得。那时候你每天都会跟我说孩子的动静，我们多期待啊。
”李粉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可后来，因为计划生育政策，我们不得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