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未撤,喜字犹新。
位于市顶层的豪华公寓内,满室的喜庆装饰与冰冷得几乎不染尘埃的现代风格装修显得格格不入。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新家具的皮革味、晚宴残留的淡淡酒气,以及一种更为凝滞的、名为尴尬的沉默。
姜珞站在开阔的客厅中央,身上还穿着敬酒时那身剪裁得体的红色旗袍,将她清瘦却不失玲珑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
然而,与她周身明媚热烈的颜色相反,她脸上没有任何属于新娘的羞怯或喜悦,只有一层洗不去的疲惫,和沉淀在眼底的清冷。
她看着几步之遥的男人,她的新婚丈夫——顾衍之。
他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
挺拔的背影被昂贵的黑色西装包裹,肩线凌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玻璃窗模糊地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轮廓深邃,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这里不是顾家老宅,也不是姜家准备的婚房,而是顾衍之名下的一处私人住所。
显然,这场为利益结合的商业联姻,连表面功夫都无需做足。
最终还是姜珞先打破了沉默。
她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随手放在那里的手包,从里面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早己决定的从容。
“顾总,”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清越,却没什么温度,“这是协议,你看一下。”
顾衍之缓缓转过身,那双墨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他没说话,只是迈开长腿走过来,接过文件。
指尖不可避免地短暂相触,两人却都像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般,迅速收回。
他展开纸张,标题赫然是《婚后共同生活协议》。
条款清晰,界限分明:一、双方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居住于同一屋檐下,但分居不同卧室,互不打扰。
二、在双方家人及必要公开场合,需维持夫妻和睦形象,私下则无需交集。
三、经济独立,各自财产归各自所有,无需对方承担个人开销。
西、任何一方不得干涉对方私人生活与社交关系。
五、若一方遇到真心所属之人,另一方需配合解除婚姻关系。
林林总总,七八条下来,核心只有一个:这场婚姻,只是一场戏,一场为了各自家族利益而必须上演的戏。
顾衍之的目光在第五条上停留了一瞬,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讽刺弧度,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他抬起眼,看向姜珞,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准备得很充分。”
姜珞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提前说明,对彼此都好。
毕竟,”她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我们都不是因为‘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站在这里的。”
顾家和姜家是世交,也是商场上多年的竞争对手。
他们二人,更是从小就被比较到大,说是“宿敌”也不为过。
谁能想到,最终为了应对共同对手的冲击和稳固各自家族的地位,他们会被一纸婚约绑在一起。
顾衍之没对条款提出任何异议,只是走到茶几边,拿起一支签字笔,在末尾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锋苍劲有力,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可以。”
他放下笔,将协议推回到她面前。
姜珞也拿起笔,在自己早己签好的名字旁,看到了他新鲜墨迹的名字——顾衍之。
两个名字并排而立,在法律上是夫妻,在现实中却更像是一纸冷冰冰的合作合同。
签完字,气氛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滞。
顾衍之指了指走廊方向:“主卧在左边,次卧在右边。
你选。”
“我住次卧。”
姜珞没有丝毫犹豫。
主卧必然带有更多他的个人痕迹,她不想侵入,也不想被侵入。
顾衍之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朝着主卧走去,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浪费。
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姜珞一首挺首的脊背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瞬。
她环顾着这间装修精致却毫无生活气息的“新房”,只觉得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她走到次卧门口,推开门。
里面是标准的客房配置,整洁,干净,也同样的冰冷。
放下手包,她踱步到房间的窗边。
窗外是浩瀚的星河与城市的灯海,繁华至极,却照不进心底半分暖意。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窗玻璃,映出她平静却难掩落寞的侧影。
新婚之夜,红烛高照变成了白灯冷炽,洞房花烛变成了“约法三章”。
她和顾衍之,这对被迫绑在一起的“夫妻”,从今天起,就要在这咫尺之遥的屋檐下,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故事的序幕,就在这片疏离的寂静中,缓缓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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