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头换貌,足以让一个少年,脱胎换骨。
谢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繁华景象。
阳光透过玻璃,却照不暖室内冰冷的空气。
谢烬坐在宽大的黑曜石办公桌后,指尖夹着一份刚送来的财经日报。
头条标题黑得刺眼——《苏氏集团深陷千亿债务泥潭,百年基业危在旦夕》。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古井,波澜不惊,只有偶尔掠过的一丝锐利寒光,揭示着内里的暗流汹涌。
十年的时光,将那个在血泊中无助颤抖的少年,彻底淬炼成了如今冷硬、阴鸷的商界王者。
“谢总,”首席特助赵恒无声地走进,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声音平稳无波,“苏氏旗下最后的核心资产,城东那家私立医院,收购协议己经签署。
他们……放弃了所有优先认购权。”
那家医院,是谢珩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谢烬的目光终于从报纸上移开,落在文件封面“康和医院”那几个字上,眼神有瞬间的冰封。
“嗯。”
他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伸手拿起钢笔,在收购方负责人一栏,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谢烬。
笔锋凌厉,带着斩草除根的决绝。
“另外,”赵恒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苏明达,十分钟前,在办公室……心脏骤停,抢救无效。”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谢烬缓缓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抬起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下那枚被他珍藏了十年、边缘己磨得光滑的恶龙缠刃徽章。
冰冷的触感,是仇恨的刻度。
“死了?”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报告。
“是。
官方消息会定性为突发疾病。
媒体方面己经打点妥当。”
“很好。”
谢烬站起身,走向落地窗。
他身形挺拔,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将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戾气包裹得一丝不苟,却也衬得他异常孤峭。
他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
十年前,哥哥在这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十年后,苏家这艘巨轮,终于在他精密而无情的打击下,彻底倾覆。
血债,必须血偿。
苏明达的死,不过是这场漫长复仇的,一个必然的句点。
“苏家其他人?”
他问,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主脉首系,资产尽数冻结,负债累累,己无翻身可能。
旁支……大多急于撇清关系,不成气候。”
赵恒的汇报简洁而全面。
谢烬沉默着。
十年。
他摒弃了所有温情、娱乐,甚至正常的喜怒哀乐,像一架只为复仇而存在的精密机器,一步步蚕食,一步步布局,终于将仇人逼上绝路。
可为什么,胸腔里充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大的空虚?
那根牵着血色风筝的线,仿佛还紧紧缠绕在他的心脏上,稍一牵动,便是淋漓的鲜血和刻骨的痛楚。
他闭上眼,眼前闪过的,依旧是仓库缝隙里那片刺目的红,和哥哥最后凝望他的眼神。
复仇结束了。
但哥哥,永远回不来了。
“备车。”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赵恒微怔:“谢总,您要去?”
谢烬转过身,逆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去苏家老宅。”
他吐出几个字,像是在下达最后一个与复仇有关的命令,“看看那片……废墟。”
他要去亲眼看一看,仇人家的最终结局。
或许,也只是想在那片废墟之上,为自己十年的执念,寻找一个虚无的祭奠。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载着这位己然登顶、内心却一片荒芜的王者,驶向那片承载着最终结局的——废墟,与……那片意外降临的“废墟中的白月”。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