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夜晚，与东湖别墅区的静谧奢华截然不同。
狭窄的巷道两旁挤满了自建楼，晾衣绳横七竖八，挂着各色衣物。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劣质烟草味和隐约的汗味，灵气在这里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充满了鲜活甚至粗�的人间烟火气。
叶玄将电驴锁在租住的单间楼下。
房间不足十平米，陈设简陋，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唯一特别的是窗台上摆着几盆长势奇怪的绿植，若是懂行的人细看，会发现它们摆放的位置暗合某种聚拢微弱灵机的简易阵法。
对于曾居九天宫阙、掌缘生灭的上古大能而言，这等环境与蝼蚁巢穴无异。
但叶玄并不在意。
万丈红尘，皆是修行道场，何况此地嘈杂混乱，反而便于隐藏。
他需要的是时间，缓慢修复神魂与肉身，逐步解开自我封印，而非奢华的享受。
刚打开房门，隔壁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带着一种虚弱的挣扎感。
叶玄动作顿了顿。
这咳嗽声他并不陌生，来自隔壁租住的一个年轻女孩，似乎身体很不好。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万载修行，早己见惯生死悲欢。
但就在那咳嗽声间歇的刹那，他敏锐地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灵蕴波动，从那女孩的房内逸散出来。
这波动……非同一般！
并非寻常武者修炼散逸的气息，而是一种天生的、内蕴的灵韵，纯净而充满生机，只是此刻被一股阴郁的病气所压制缠绕。
“灵蕴体？”
叶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种特殊体质，即便在上古时代也颇为罕见，是修炼某些特定功法的绝佳苗子，也是某些邪修眼中最好的“鼎炉”或“药材”。
没想到，在这灵气稀薄、道法凋零的末法时代，竟能遇到一个天然觉醒（或者说，因灵潮而显现）的灵蕴体，而且似乎还身染重疾，无人识得。
难怪这城中村灵气如此稀薄，自己窗台的聚灵阵效果却比预想中稍好一丝，原来是有个天然的“灵蕴源”在附近不自觉的散发。
有点意思。
叶玄关上门，并未立刻采取行动。
萍水相逢，因果不轻。
这女孩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他盘膝坐在硬板床上，摒除杂念，神识内敛，开始引导体内那细若游丝、却精纯无比的灵力，缓缓温养着丹田深处那一点黯淡的金丹虚影。
这是水磨工夫，急不得。
……第二天上午，叶玄没接单，打算去附近的旧货市场淘换点有用的材料，看看能否制作些更简易的符箓或阵基防身。
刚下楼，就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连衣裙的瘦弱女孩，正提着一袋垃圾，脸色苍白地站在楼梯口喘息，正是昨晚咳嗽的那位。
女孩约莫十***岁年纪，容貌清秀，但眉宇间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病气，嘴唇缺乏血色，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看到叶玄，有些怯生生地低下头，小声打了招呼：“早……早上好。”
叶玄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离得近了，那丝纯净的灵蕴感应更为清晰，但同时，一股阴寒顽固的病气也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她的心脉附近，不断吞噬着她的生机。
这病，不像寻常病症，倒像是……某种阴毒手段的残留？
“你的病，多久了？”
叶玄开口，声音平淡。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平时几乎零交流的邻居会突然关心自己，低声道：“从……从小就这样，时好时坏。
最近灵潮之后，好像更严重了些。”
她叫唐雨柔，独自在此租房，靠着在网上接一些零星的翻译和文案工作勉强维生。
叶玄没再多问，只是道：“少去阴气重的地方，正午时分，多晒晒太阳。”
说完，便径首离开了。
他能看出病症根源不凡，但眼下自身实力未复，贸然出手，未必是好事，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句提醒，己是缘法。
唐雨柔看着叶玄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觉得这个送外卖的邻居有点奇怪，但那双平静的眼睛，却莫名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她默默记下了“多晒太阳”的话。
……傍晚，叶玄回到楼下，手中拎着几块品相一般的劣质玉石和一小包朱砂，算是有点收获。
刚走到门口，眉头便微微一皱。
楼前停着两辆黑色的公务轿车，车身印着“江城武道协会”的徽记。
几名穿着协会制服的男子，正簇拥着一个面色倨傲、眼神锐利的年轻人，与房东交涉着什么。
周围远远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住户。
“王房东，我们接到线索，怀疑有未经登记的高风险能力者潜藏在这一带。
例行检查，请你配合。”
为首的年轻人语气不容置疑，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周围的住户，最终落在了刚刚走过来的叶玄身上。
叶玄心中明了，这是东湖别墅区那件事的后续。
武道协会的效率，倒是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或者说，背后推动的人，有些迫不及待了。
房东老王是个胆小怕事的中年人，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周干事您请便，我们这都是守法良民，绝对配合协会工作！”
那周干事不再理会房东，带着两名手下，径首走到叶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特别是在他那件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外卖服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你，住这里？
叫什么名字？
武者品级登记了吗？”
语气带着审讯的味道。
叶玄平静地回答：“叶玄。
暂住。
未入品。”
“未入品？”
周干事眼神一厉，“昨天下午，东湖别墅7区附近发生武者冲突，有目击者描述的特征与你相似。
你当时在那里做什么？”
“送外卖。”
叶玄晃了晃手中的外卖头盔。
“送外卖？”
周干事冷笑一声，“那种地方，是你一个未入品的外卖员能随便进出的？
而且，冲突现场残留的能量波动显示，至少是三品以上的武者交手！
你作何解释？”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住户们都屏住了呼吸，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的送外卖小伙，竟然牵扯上了武道协会的大事。
叶玄看着对方，眼神依旧古井无波：“订单指派，按规送达。
至于武者冲突，与我无关，我没看见。”
“嘴硬！”
周干事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属于二品武者的气势，试图压迫叶玄，“我怀疑你隐瞒实力，危害公共安全！
现在，跟我回协会接受调查！”
说着，他伸手就向叶玄的肩膀抓来，指间隐含劲力，显然想给叶玄一个下马威。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叶玄肩头的瞬间，叶玄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又好像根本没动。
周干事一抓落空，力道用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
“周干事，”叶玄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武道协会执法，也要讲证据。
无故拘捕，不合规矩吧？
还是说，协会现在行事，己经可以仅凭‘怀疑’二字了？”
周干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确实没有实质证据，刚才那一抓落空更是让他心下骇然，这小子有点邪门！
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强行拿人，恐怕会落人口实。
“哼！”
他强压下怒火，死死盯着叶玄，“叶玄是吧？
我记住你了！
这件事没完！
我们走！”
撂下狠话，周干事带着手下悻悻上车离去。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散去，房东老王抹了把冷汗，凑过来小声道：“叶玄，你怎么惹上协会的人了？
小心点啊！”
叶玄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车辆消失的方向，然后转身上楼。
麻烦，果然接踵而至。
武道协会……看来得稍微认真一点，应对这些嗡嗡叫的苍蝇了。
他打开房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隔壁唐雨柔紧闭的房门。
刚才协会的人来时，那女孩似乎吓得没敢出来。
她身上的秘密，恐怕也不小。
这小小的城中村，越来越有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