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青木门的断壁残垣上。
往日里飘着“青门植道,济世安邦”匾额的山门,此刻只剩半块焦黑的木茬,斜斜插在染血的石阶中。
血腥味混着草木焚烧的焦糊气,在山间弥漫,连风刮过,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呜咽。
林玄缩在藏经阁后的暗格里,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残叶。
他只有八岁,本该是在师父膝头听着草木精怪故事、学着辨认灵植的年纪,可现在,耳朵里只剩下同门的惨叫、兵刃的碰撞,还有那些自称“正道”的修士,冰冷又残忍的喝骂。
“青门私藏邪植,修炼诡道,今日便该满门覆灭!”
“一个活口都别留,免得邪术流传!”
暗格外,脚步声重重踏过,伴随着书架倒塌的“轰隆”声。
林玄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掌心的旧木牌上——那是师父今早刚给他的,刻着“林玄”二字,还带着师父掌心的温度。
就在半个时辰前,师父把他推进这处只有历代掌门才知晓的暗格,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声音嘶哑:“玄儿,躲好,别出声,等外面静了……就带着这个走,往最偏的荒山去,再也别回青门,再也别认自己是青门弟子!”
那时师父的袍子己经染了血,脸上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他还想问什么,师父却猛地关上暗格门,转身拿起墙角的木剑,朝着外面的喊杀声冲了出去。
“师父——”他在心里无声地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只剩下风吹过空院的“呜呜”声。
林玄屏住呼吸,侧耳听了许久,才敢小心翼翼地推开暗格的一条缝。
藏经阁里一片狼藉,书架倒了满地,典籍散落在血泊中,被踩得面目全非。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门槛边的师父——师父后背插着一把长剑,鲜血染红了青色的道袍,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
“师父……”林玄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冲出去,却被师父最后的叮嘱死死拽住——“躲好,别出声,活下去”。
他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伸手将暗格里的布包抱在怀里。
布包沉甸甸的,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小袋干粮,还有一本封皮泛黄的古籍,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一道模糊的植物纹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人说话:“仔细搜搜,藏经阁里说不定有遗漏的活口,或是青门藏的邪物!”
林玄浑身一僵,赶紧把暗格门拉严,紧紧贴着冰冷的木板,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暗格所在的书架前,他甚至能听到对方翻动典籍的“哗啦”声。
“这里没什么东西,都是些没用的破书。”
一个声音说。
“走,去后院看看,听说青门后院种了不少灵植,说不定有值钱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玄才敢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那些人随时可能回来。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林玄才再次推开暗格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残阳,最后看了一眼师父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青木门。
他跪下来,对着师父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在冰冷的石阶上,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师父,同门……我会活下去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我会记住今天,记住是谁毁了青门。”
说完,他抱起布包,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贴着墙根,一步步挪出藏经阁,又挪出青木门的山门。
山门外,往日里熟悉的小路,此刻到处是血迹和尸体,他不敢多看,低着头,朝着师父说的“最偏的荒山”方向,拼命跑去。
残阳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小小的背影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风刮过山林,仿佛在为逝去的青门哀悼,也仿佛在为这个逃亡的稚子,吹响未知的前路。
林玄不知道,他怀里的那本无名古籍,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而他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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