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日头炙烤着黑山村的黄土路,连路边的歪脖子老柳树都蔫头耷脑。
楚尘背着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柴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破旧的麻衣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瘦削的脊背上,那里还残留着清晨被村霸王虎用鞭子抽破的***辣的痛楚。
“嘿,那放牛娃回来了!”
村口蹲着几个闲汉,不怀好意地哄笑。
楚尘头更低了些,只想快点走过。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一道粗壮的身影堵在了路中间,阴影将楚尘完全笼罩。
王虎抱着胳膊,满脸横肉抖了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小废物,爷的灵石呢?
今日可是最后期限了。”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围了上来,堵死了所有去路。
楚尘停下脚步,手指死死抠进粗糙的柴火里,指节泛白。
他低声下气:“虎哥…再宽限两日,后山那片林子我还没砍完,等卖了柴…呸!”
王虎一口浓痰啐在楚尘脚边,“宽限?
老子的话是放屁?
拿不出灵石,就拿你家那三分薄田来抵!
或者…”他目光淫邪地往楚尘身后那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扫了扫,“让你那病痨鬼姐姐来求我,爷心情好,说不定…不行!”
楚尘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田不能给!
我姐…我姐她病着!
虎哥,求你再给我一天,就一天!
我一定能找到灵草!”
“灵草?
就你这晦气玩意儿?”
王虎嗤笑,猛地一脚踹在楚尘肚子上。
楚尘闷哼一声,连人带柴向后摔去,尘土飞扬。
背篓里的干柴散落一地。
王虎上前,粗糙的靴底狠狠碾在楚尘脸上,将他半张脸都压进黄土里:“废物东西,听好了,天黑之前,见不到三块下品灵石,老子就拆了你的破窝,把你那姐姐卖到县里的窑子去!
听明白没?”
泥土混着血腥味塞满口腔,屈辱和绝望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周围是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王虎又踹了他两脚,才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楚尘蜷缩在尘土里,好久才挣扎着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血混合物,一声不吭地重新收拾好散乱的柴火,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那背影,沉默得像是山脚下的一块石头。
家里的米缸己经见了底,姐姐楚婉咳血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一声声,像是锤子砸在楚尘心上。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必须找到值钱的东西,哪怕是株最劣等的灵草!
午后,楚尘再次进了山,比以往更深。
他攀上险峻的背阴坡,那里平日人迹罕至。
也许是心急,也许是力竭,脚下一滑,他猛地从一处陡坡跌落。
天旋地转,乱石和枯枝刮得他浑身剧痛。
最后咚的一声,后脑不知撞上什么硬物,眼前彻底一黑。
… …混沌,无边的混沌。
而后,是无垠的星海,是崩塌的仙阙,是席卷诸天的血战!
一道伟岸身影屹立于万仙之上,挥手间星河寂灭,万道哀鸣…那是何等的光辉与强大!
无数的画面、记忆、感悟如同决堤洪流,疯狂涌入他几乎破碎的识海。
痛!
灵魂被撕裂又重组般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楚尘猛地睁开眼。
夕阳的余晖透过山隙落在他脸上。
他躺在一处乱石堆中,身下是一块断裂的、刻着模糊古老纹路的石碑。
身体依旧疼痛,但脑子里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那双原本只盛着懦弱和苦难的眼眸,此刻深邃如万古星空,平静之下,是睥睨寰宇的淡漠与威严。
他缓缓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沾满泥土和血污,弱小,无力。
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低语呢喃,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漠然。
“九重天阙…万仙至尊…竟陨落于宵小之手,一丝真灵不灭,轮回于此界凡俗之躯。”
“楚尘…也罢,从今日起,我便是楚尘。”
“因果…自当一一清算。”
他站起身,体表的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口。
虽无半分灵力在体,但那具瘦弱身体里,仿佛沉睡着能令天地颤栗的恐怖灵魂。
他一步步走回黑山村,步伐平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刚进村口,熟悉的狞笑声便再次响起。
“哟嗬!
这废物还真敢回来啊!”
王虎带着那帮跟班,显然早己等候多时,一个个眼神戏谑,如同看着掉入陷阱的猎物。
王虎啪地一声将一根粗木棍扛在肩上,晃着膀子走上前,再次拦在路中间,巨大的阴影将楚尘完全笼罩。
“天可都快黑了,小废物。”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楚尘脸上,笑容狰狞而残忍,“灵石呢?
拿出来给爷瞧瞧?
还是说…你己经准备好把那病痨鬼姐姐送出来了?”
身后的恶棍们发出哄堂大笑,空气里弥漫着欺压与卑劣的快意。
楚尘停下脚步。
这一次,他没有低头,没有瑟缩,甚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淡漠地扫了王虎一眼。
如同九天神祇,俯视着一只喧嚣的蝼蚁。
没有言语,他只轻轻抬起了手,对着那片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万里晴空。
王虎被那眼神看得莫名一怵,随即暴怒:“狗东西!
还敢瞪你虎爷?
找…死”字还未出口——轰!!!
毫无征兆!
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爆起一声撼动九霄的雷霆巨响!
漫天霞光瞬间被无尽翻涌的漆黑雷云吞噬,如同墨汁泼洒天幕!
粗如山脉的紫色电龙在云层中疯狂窜动,毁灭性的天威煌煌压下,笼罩整个黑山村!
前一秒还嚣张无比的王虎和所有恶棍,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噗通噗通全瘫跪在地,眼中充斥的尽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
天地间,只剩下雷霆的咆哮。
楚尘依旧站在那里,衣衫褴褛,身形瘦弱。
但在那灭世般的雷云背景下,他漠然的身影,却仿佛成了这方天地唯一的主宰。
他看着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王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