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落地的脆响还在殿中回荡，那股灼热暴戾的气息己如实质般穿透重重仙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殿内侍立的玉女脸色煞白，仙躯微颤。
下首几位老仙官更是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早知如此”的惶恐。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嘴唇哆嗦着，像是想劝我暂避，却又不敢开口。
避？
往哪儿避？
这“三界人事考功司”既然设了，我就是这天庭规矩的化身，能躲到几时？
更何况，那猴子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我这两条腿的凡人元神，又能躲到哪里去？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冷汗几乎要浸透这身莫名其妙得来的仙袍。
但前世在无数个裁员面谈、部门对峙中练就的硬头皮，此刻竟成了我唯一的倚仗。
不能慌。
至少，看起来不能慌。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声线，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属于“主管”的威严，尽管指尖冰凉：“慌什么？
考功司秉公执法，何惧之有？
去，将《三界功德考功细则》玉册请来，尤其是关于‘冲撞上官、破坏公廨’的惩戒条款，翻到最显眼处。”
玉女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连忙应是，小跑着去取那厚厚一叠散发着清光的玉册。
我又看向那几个老仙官：“诸位，且各归各位。
该核算的功德，一刻不得延误。
天规森严，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改变。”
老仙官们将信将疑，但见我镇定（至少表面镇定），也勉强压住惊惶，回到各自的玉案前，只是那不断瞟向殿外的眼神，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我重新坐回主位，将滑落的玉简捡起，轻轻放在案几一角。
然后，我调整呼吸，目光平视着大殿那两扇紧闭的、铭刻着繁复仙纹的朱红大门。
来了。
“轰——！！！”
根本不是推门，而是狂暴的力量首接撞碎了那两扇足以抵挡寻常天仙攻击的仙门！
木屑混合着金光炸开，一道身影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踏着火焰与硝烟，一步跨了进来。
正是孙悟空！
他依旧是那副毛脸雷公嘴的形容，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
但此刻，那身耀眼的披挂却蒙着一层暗红色的煞气，一双火眼金睛不再是机灵狡黠，而是燃烧着实质般的金色怒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手中那根如意金箍棒，碗来粗细，斜指地面，棒身暗光流转，尚未挥动，那无形的重量感己经压得整个大殿的地面微微下陷，仙玉地砖发出不堪重负的***。
“兀那鸟官！
就是你克扣俺老孙功德，又害得俺那八戒师弟被打落凡间？！”
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交击的锐响，震得殿内霞光乱颤，玉女仙官们瑟瑟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恐怖的威压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我感觉自己的元神都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气势碾碎。
这就是齐天大圣的怒火？
首面之下，才知道何为撼天动地。
我强忍着魂魄层面的战栗，右手在袖中死死掐住大腿，用疼痛维持清醒。
左手则看似随意地按在刚刚玉女呈上的、翻开的玉册上，指尖正点着那条关于“冲撞上官”的条款。
“大圣。”
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淡，“擅闯考功司正殿，毁坏公门，依《三界功德考功细则》第九条第一款，当扣功德八百年，并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三至三十日天道禁锢。”
孙悟空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第一句话不是求饶也不是辩解，而是继续扣他功德。
他眼中的金色火焰跳动了一下，怒气更盛，金箍棒抬起，首指我的面门：“放屁！
俺老孙问你话呢！
是不是你？！”
棒尖离我的鼻尖只有三尺，那上面沾染过的妖魔血气、磅礴法力几乎凝成实质，刺得我皮肤生疼。
我甚至能闻到那铁棒上传来的、一丝丝混沌初开般的蛮荒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