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的回响

1 秋千上的歌谣临江市的深秋，总被一层湿冷的灰霾笼罩。“安宁苑”小区里，

几栋老旧的居民楼像疲惫的巨人，沉默地矗立在暮色中。院子里，

法国梧桐的叶子已落了大半，剩下几片枯黄的，顽强地挂在枝头，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四岁半的沈薇薇坐在小花坛边的秋千上，小短腿用力一蹬一蹬，

秋千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晃悠起来。她嘴里哼着歌，旋律有些古怪，

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调子。“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

肚里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绣花，绣扎糍粑，糍粑跌得井里，变扎蛤蟆……”嗓音奶声奶气，

但那歌词和曲调，在这萧瑟的黄昏里，平添了几分诡异。“薇薇，别荡太高，小心摔着！

”林海从一楼自家的窗户探出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是个家具工匠，手很巧，

家里不少家具都是他自己打的。此刻，他正在打磨一个小木马，那是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知道啦，爸爸！”薇薇咯咯地笑，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爸爸，你看我像蝴蝶吗？

”“像，像只最漂亮的小蝴蝶！”林海笑着回应，“爸爸进去喝口水，你就在这儿玩，

别跑远啊。”“好~”林海缩回头，去厨房倒了杯水。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他放下水杯，

下意识地又朝窗外望去。秋千还在微微晃动。上面却空无一人。“薇薇？”林海喊了一声，

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咽声。他快步走出家门，来到花坛边。

“薇薇？别跟爸爸玩捉迷藏，快出来！”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那种熟悉的、女儿就在身边的安全感，像退潮一样迅速从他身体里抽离，留下冰冷的虚空。

“薇薇！沈薇薇！”林海的嗓音开始发颤，

着花坛、跑到楼后、检查每一个单元门的角落……都没有那个小小的、穿着红色外套的身影。

恐慌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邻居们被他的呼喊声惊动，陆续走了出来。

“林师傅，怎么了？”“薇薇不见了？刚才还看见在荡秋千呢！”“大家快帮忙找找！

”人群中，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也走了过来，是住在三单元的张家小子，张浩。

他穿着件皱巴巴的夹克，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游移不定。“林叔，别着急，

孩子可能跑哪个小朋友家玩去了？我帮你找我。”张浩说着，也着急地四处张望起来。

2 绝望的搜寻报警电话打通后的十五分钟，警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刑警陈锋带着队员赶到了现场。他四十岁上下，身材精干，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

初步了解情况后，他立刻指挥手下以小区为中心，调取监控、走访居民、扩大搜索范围。

林海和妻子李梅几乎要疯了。李梅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嘴里不断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林海则像一头困兽，双眼赤红，一遍又一遍地在小区和周边街道穿梭，

嘶哑地呼喊着“薇薇”，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喊出来。

陈锋找到了最后可能看到薇薇的几个人。一个遛狗的老太太说，

好像看到薇薇在秋千那儿自己玩。另一个放学回家的中学生说，

似乎瞥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往三单元那边走了，但不确定是不是薇薇。“三单元？

”陈锋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落在了张浩身上。

他记得刚才就是这个年轻人主动帮忙寻找的。“你住三单元？”陈锋走过去，

语气平静但带着审视。“啊……是，是啊，陈警官。”张浩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我住301。”“大概半小时前，你在家吗？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异常？

”“没、没有。”张浩摇头，眼神有些闪烁，“我在家打游戏，戴着耳机，什么都没听见。

”陈锋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但心里给这个年轻人打了个问号。他的反应有点过于紧张了。

天色彻底黑透，搜救的警犬在小区里转了几圈，似乎对三单元的方向有些迟疑，

但最终没有明确的指示。监控探头因为老旧和角度问题，没能拍下关键画面。

希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渺茫。林海不肯回家，他坐在女儿失踪的秋千上，

双手深深插入头发里，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那个未完工的小木马，

还静静地躺在他家的工作台上，像一个残酷的讽刺。

3 阁楼里的窒息时间回溯到林海回屋喝水的那个下午。张浩躲在三单元楼道门的阴影里，

窥视着独自玩耍的薇薇。他欠了地下**五万块，今天就是最后期限，再不还钱，

那些人会打断他的腿。走投无路之下，一个邪恶的念头滋生出来——绑架邻居家的小孩，

勒索一笔钱。他观察林家很久了，夫妻俩都是正经工作，应该有点积蓄，

而且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瞅准林海转身进屋的瞬间，快步走了过去，

脸上挤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薇薇，一个人玩啊？叔叔家有小猫咪，要不要去看看？

”薇薇认得这个邻居叔叔，虽然不太熟悉，但“小猫咪”对她很有吸引力。她犹豫了一下，

看了看自家窗户，爸爸还没出来。“真的吗？”“当然，雪白雪白的，可漂亮了。

”张浩伸出手。薇薇最终没能抵抗住诱惑，把小手放在了张浩有些黏湿的手心里。

一进301室，一股混杂着泡面、烟味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家里杂乱不堪。

根本没有所谓的小猫咪。“叔叔，猫猫呢？”薇薇感到害怕了，想往回走。

张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狰狞。他一把捂住薇薇的嘴，

粗暴地将她抱起来，几步冲上通往阁楼的简易楼梯。阁楼低矮、阴暗，

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微弱的光线。里面堆满了废旧纸箱和杂物，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唔……爸爸！我要爸爸！”薇薇被扔在冰冷的地板上，吓得大哭起来。“闭嘴！不许哭！

”张浩低吼着，心烦意乱。孩子的哭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林海焦急的呼喊声，

像两把锤子敲击着他的神经。薇薇被他凶恶的样子吓坏了，哭得更大声，

能给她安全感的童谣：“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这诡异的童谣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更加刺激了张浩。他害怕极了，万一被人听见……“我让你别唱了！”他扑上去，

用一只手死死捂住薇薇的口鼻，另一只手胡乱地抓过旁边工具箱里的一卷宽胶带，撕拉一声，

粗暴地贴在薇薇的嘴上、鼻子上。薇薇的小腿拼命蹬踹，小手在空中乱抓，

指甲在张浩的手臂上划出了几道血痕。但那力量太微弱了。窒息感如同黑色的潮水，

迅速淹没了她。童谣声戛然而止。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最终，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归于死寂。张浩喘着粗气，感觉到身下的小身体不再动弹，

他才像触电一样猛地松开手。看着那张被胶带扭曲的小脸，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他杀人了。4 黑山林的泥土恐惧过后，是更深的麻木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

张浩在阁楼里呆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

他把薇薇小小的、已经僵硬的尸体装进一个大的黑色塑料编织袋里，

又塞进去一些旧衣服掩盖。然后，他竖起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等到夜深人静，

小区里几乎无人走动时，他扛起编织袋，像幽灵一样溜出了家门。他有一辆破旧的电瓶车。

把编织袋放在脚踏板上，他骑着车，驶向郊外的黑山林。那里树木茂密，人迹罕至，

是处理脏物的“理想”地点。夜晚的黑山林，如同匍匐的巨兽。风声穿过林梢，

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张浩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在半山腰找了一处松软的土地，

用带来的小铲子疯狂地挖掘。泥土的腥气混合着腐败落叶的味道，令人作呕。

他把编织袋丢进坑里，迅速填土，又在上面盖了些枯枝落叶。做完这一切，

他浑身已经被冷汗和泥土浸透，虚脱般地靠在旁边一棵树上，大口喘气。

“没事了……埋在这里，鬼都找不到……”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第二天，

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张浩强作镇定地出门。他去弄了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

然后开始实施计划的下一步——勒索。下午，

林海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你女儿在我手上。准备八万块，旧钞，不许报警，

否则等着收尸。等我下一步指示。”林海看到短信的瞬间，几乎晕厥。但与此同时，

一股极其微弱、近乎荒谬的希望之火，又在他死寂的心里点燃了一星半点。女儿还活着？

对方要钱，那就还有机会！他立刻回复：“钱我可以准备！求你别伤害我女儿！

让我听听她的声音！”但对方再也没有回应。陈锋得知短信后，精神一振，

立刻安排技术部门追踪信号，同时叮嘱林海，尽量与绑匪周旋，满足对方要求，稳住对方。

5 头七回魂薇薇失踪的第七天，按民间说法，是“头七”，

死者的魂魄会返回生前牵挂之地。安宁苑小区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压抑感，却悄然弥漫开来。尤其是三单元。最先感到不对劲的是张浩。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阁楼上传来细微的声响。

“吱呀……吱呀……”像是秋千晃动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小孩哼歌的声音，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