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风暴仍在持续,王琛的团队已经彻底放弃回应,各大品牌方纷纷发布解约声明,曾经将他捧上神坛的舆论,此刻正以更凶猛的速度反噬着他。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这间顶层公寓无关了。
苏隽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一条条地看着那些报道,那些为他辩白的分析,那些迟来的正义。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茫然,以及……一丝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如释重负。
压垮他的那座名为“冤屈”的大山,似乎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移开。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只狸花猫身上。
她舔完了爪子,此刻正揣着手手,端庄地坐在茶几上,仿佛一位刚刚结束了一场重要会议、正在闭目养神的执行官。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她光滑的毛皮上流转,那双异色瞳在昏暗中泛着幽微而神秘的光。
是她吗?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荒谬。
一只猫,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操控电脑,联系媒体,甚至……支付那显然数额不菲的“合作”费用?
可如果不是她,又该如何解释这一切的巧合?在她出现之后,他的生活开始偏离原本绝望的轨道。昂贵的食物,专业的保洁,恰到好处送来的钢琴,以及……这场在他最痛苦时降临的、雷霆万钧的真相大白。
苏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坐得太久,腿脚发麻,身体晃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那只揣着手手的猫瞬间动了。她轻盈地跳下茶几,几步窜到他身边,没有碰到他,只是仰着头,那双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的狼狈,带着一种……询问?
苏隽看着她,心脏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
毛茸茸的,温暖的,带着生命的活力。
妙妙没有躲闪,甚至主动往前凑了凑,蹭了蹭他的掌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小马达般的“咕噜”声。
这一刻,苏隽心中那些关于“为什么”、“怎么可能”的疑问,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他被全世界抛弃、连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是这个小生命,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闯入了他的世界,笨拙却又坚定地,把他从泥沼里往外拉。
他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门板,慢慢站了起来。腿还是很麻,像有无数小针在扎,但他站住了。
他走到客厅中央,环顾四周。窗明几净,空气中漂浮着香薰机散发的淡淡雪松味,冰箱里塞满了食物,那架崭新的钢琴静静地立在角落,像是在等待。
这里,不再是一个绝望的囚笼。
他走到钢琴边,手指轻轻拂过冰凉光滑的琴盖。曾经,音乐是他的一切,也是伤他最深的东西。但现在……
他掀开琴盖,露出了黑白分明的琴键。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久到妙妙都以为他不会再碰它了。
然后,他缓缓坐下。
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颤抖。最终,他落下了一个单音。清脆,干净,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成调,只是试探。
妙妙跳上琴凳,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陪伴。
苏隽的手指渐渐灵活起来,一段破碎的、带着明显犹豫和生涩的旋律,断断续续地流淌出来。那不是《默言》,也不是他任何一首已知的作品。那是一段全新的,带着迷茫,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的希望的旋律。
他弹得很轻,很慢,像是在抚摸一道久未触碰、依然会痛的伤疤。
妙妙听着这生涩却真实的琴声,看着苏隽专注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侧脸,内心那份属于护理员苏缈的职业成就感,油然而生。
很好。护理第三步,帮助对象重拾兴趣爱好,重建与世界的连接,初见成效。
一曲终了,苏隽的手指停在琴键上,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这对于很久没有正常进食和活动的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消耗。
但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猫,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却比任何笑容都让妙妙感到振奋。
“谢谢你。”他低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是一片干涸。
妙妙回应他的,是更响亮的“咕噜”声,以及用脑袋亲昵地顶了顶他手臂的动作。
夜色渐深,网络上的喧嚣似乎也慢慢平息。苏隽在妙妙的“监督”下,吃了几口私厨送来的夜宵,甚至主动喝了一杯温牛奶。
当他终于躺回床上,虽然依旧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入睡,但那种被全世界孤立的窒息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妙妙依旧卧在他的枕边,听着他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感受着他身体不再那么紧绷。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她光滑的毛皮上。
第一个世界的任务,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
而她的养老生活,在解决了基本生存环境和“护理对象”的心理危机后,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给自己添置一个顶级猫爬架,或者几箱进口猫条了?
毕竟,系统给的∞余额,不用来提升自己的退休生活质量,岂不是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