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岳镖局沉舟波浪录

第一章寒江残镖，孤子立誓宣统二年，腊月廿八。湘江江面结着薄冰，寒风卷着雪沫子，

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一艘破旧的乌篷船在江面上漂着，船尾立着个穿蓝布短打的少年，

十七八岁年纪，身形单薄，却把腰杆挺得笔直。他叫陆沉舟，

是镇岳镖局老镖头陆啸天的独子。船仓里，

躺着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是镖局的三个老镖师，也是这次押镖唯一的“遗物”。三天前，

镇岳镖局押着二十箱江南丝绸，从长沙往武汉走，行至“鬼见愁”河段，

遭遇了黑风寨的劫匪。父亲陆啸天带着十二名镖师拼死抵抗，最终还是没能护住镖，

十二人全部战死，只有陆沉舟因为躲在镖车夹层里，才侥幸逃过一劫。“少爷，

前面就是长沙码头了。”撑船的老船工王伯哑着嗓子说。王伯在镇岳镖局干了二十年，

从陆沉舟记事起，就看着他长大，这次也是拼了老命，才把陆沉舟从鬼见愁救了出来。

陆沉舟点点头，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雪水，

指尖触到脖子上的平安锁——那是母亲临终前给他的，黄铜打造，刻着“镇岳”二字，

是镖局的信物。他摸了摸平安锁，心里像被冰锥扎着疼：昨天在江滩上，

他只找到父亲的半截镖旗，旗面上的“镇岳”二字，被血浸得发黑。船靠岸时，

码头上已经围了不少人。有镖局的老主顾，有看热闹的街坊，

还有几个穿官服的衙役——官府听说镖局遭劫，来查问情况。陆沉舟刚下船，

一个穿着绸缎的胖子就冲了上来，是长沙最大的绸缎商李老板，这次被劫的丝绸，

有一半是他的。“陆小子！我的丝绸呢？那可是我压箱底的货！”李老板揪着陆沉舟的衣领，

满脸通红，“你爹当年跟我保证过，丢镖赔三倍，现在他人死了，你说怎么办！

”陆沉舟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还是忍着气说：“李老板，我爹虽然死了，

但镇岳镖局的规矩还在。欠你的货，我一定还，只是现在……”“只是现在你拿不出钱是吧？

”李老板甩开他，“我不管！要么赔钱，要么我就拆了你们镖局的院子！

”周围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同情陆沉舟，有人指责他没本事，

还有人说镇岳镖局这下彻底完了。陆沉舟低着头，不说话，

只是把父亲的半截镖旗紧紧抱在怀里，一步步朝着镖局走去。镇岳镖局在长沙城西门，

是一座两进的院子，门口挂着“镇岳镖局”的黑底金字牌匾，如今牌匾上积了厚厚的雪，

看着格外冷清。院子里，几个老镖师的家眷坐在台阶上哭，账房先生蹲在角落里，

手里拿着账本，愁眉苦脸——镖局的银子早就用来给镖师发抚恤金了，现在连米缸都快空了。

陆沉舟走进父亲的书房，里面还保持着原样：墙上挂着一把虎头刀，

是父亲年轻时走镖用的；桌上摊着一张押镖路线图，

上面用红笔标着“鬼见愁”三个字；抽屉里，放着一本泛黄的《走镖要诀》，

是爷爷传下来的，扉页上写着“信为天，义为地，镖在人在”。他拿起虎头刀，刀身沉重，

入手冰凉。他抽出刀，寒光一闪，映出自己苍白的脸。“爹，爷爷，

我不会让镇岳镖局就这么没了。”陆沉舟对着刀身轻声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砸在刀身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那天晚上，陆沉舟在书房里坐了一夜。

他翻遍了父亲的账本和走镖记录，把所有欠镖局钱的、镖局欠别人钱的，都一一记在本子上。

天快亮时，他把账本收起来，走到院子里，

对着哭红眼睛的镖师家眷和账房先生说：“各位叔伯婶子，我知道现在大家很难，

但镇岳镖局不能倒。我爹走了，还有我，只要我陆沉舟在，就一定能把镖局撑起来，

给大家一个交代。”账房先生叹了口气：“少爷，不是我们不信你，可现在镖局没人没钱，

连镖都接不到，怎么撑啊？”“没人，我们就招人；没钱，我们就从接小镖开始。

”陆沉舟握紧虎头刀，“明天我就去码头贴告示，招镖师，不管是老的少的，只要有本事，

肯守规矩，我就收。至于镖，就算是送封信、押一袋米，我们也接，只要能挣一口饭吃，

只要能让大家看到，镇岳镖局还在。”第二天一早，陆沉舟就带着王伯，

在码头贴了招镖师的告示。告示上写着：“镇岳镖局招镖师，要求：身手过硬，守信重义，

待遇：管吃管住，月钱五两，丢镖同担，得镖同享。”可一天下来，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

大家都知道镇岳镖局遭了劫，怕跟着陆沉舟没前途，更怕再遇到黑风寨的劫匪。

陆沉舟站在告示前，看着来往的行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

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汉子走了过来。汉子约莫三十岁，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刀疤，

从额头一直划到下巴，手里拎着一把单刀，看起来很凶悍。“你就是陆啸天的儿子？

”汉子开口问道，声音洪亮。陆沉舟点点头：“是我，请问您是？”“我叫陈忠，

人送外号‘铁手’，以前在北方镖局当镖师，听说你招镖师，过来看看。”陈忠说，

“我不管你镖局以前怎么样，我只问你，走镖的规矩，你还守不守？”“守！

”陆沉舟立刻说，“我爹说过，‘信为天，义为地’，只要我接了镖，就算拼了命，

也会把东西送到地方。”陈忠笑了笑：“好，我信你。我跟你干，

不过我有个条件——要是遇到黑风寨的人，你得让我上，我跟他们有血海深仇。

”陆沉舟大喜：“多谢陈大哥！只要你肯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就这样，

镇岳镖局有了第一个镖师。陈忠的到来，像一剂强心针，让陆沉舟看到了希望。可他不知道，

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等着他——三天后，李老板真的带着人，来拆镖局的院子了。

第二章初镖立威，码头遇故李老板带着十几个家丁，拿着锄头铁锹，堵在镖局门口，

喊着要拆院子抵债。陆沉舟带着陈忠和王伯，挡在门口，双方剑拔弩张。“陆小子，

你要是再不赔钱，我今天就拆了你的镖局！”李老板叉着腰，满脸嚣张。

陆沉舟皱着眉：“李老板，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欠你的钱我一定还，

只是现在我没那么多银子，你再给我点时间。”“时间？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

”李老板挥手，“兄弟们，给我拆！”家丁们刚要动手，陈忠突然往前一步，

单刀“唰”地一声拔出来，刀光一闪，把旁边的一根木柱劈成了两半。“谁敢动一下试试？

”陈忠的声音冰冷，眼神里的杀气，让家丁们都不敢上前。李老板也吓了一跳，

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报了官的，衙役马上就来！

”“衙役来了正好，”陆沉舟说，“我们镇岳镖局虽然遭了劫，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李老板，你要是肯再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不仅还你丝绸，

还多给你两成利润；要是你非要拆院子，那我们就只能去衙门评理，看看谁有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长沙知府的师爷来了。师爷听说有人要拆镖局，

特意过来看看。陆沉舟把事情的经过跟师爷说了一遍，师爷也觉得李老板做得太过分，

劝他再给陆沉舟一个月时间。李老板没办法，只好答应：“好，我就给你一个月，

要是一个月后你还不还我丝绸，我再跟你算账！”说完，带着家丁走了。危机暂时解除，

陆沉舟松了口气，对陈忠说：“多谢陈大哥，今天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忠摇摇头：“不用谢，我既然跟了你，就不会看着你被欺负。不过，我们得尽快接到镖，

不然一个月后，还是没办法还李老板的钱。”陆沉舟点点头：“我明天就去各个商号问问，

看看有没有人要押镖。”第二天，陆沉舟跑了十几个商号，

可大多数商号都不愿意把镖交给镇岳镖局，只有一家药铺的王掌柜，

愿意让他们押一批药材去湘潭，酬劳二十两银子。虽然酬劳不多，路程也不远，

但这是镇岳镖局重振后的第一趟镖，陆沉舟格外重视。出发前，

陆沉舟把陈忠和王伯叫到一起，说：“这趟镖虽然小，但关系到镖局的名声，

我们一定要小心。陈大哥，你负责前面探路；王伯，你负责赶车；我来押镖，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三人收拾好东西，赶着一辆镖车，从长沙出发，往湘潭走。

镖车走在官道上，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陆沉舟骑着马，走在镖车旁边，

手里握着父亲的虎头刀，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陈忠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停下来，

查看路上的痕迹——这是走镖的规矩，要留意有没有劫匪留下的记号。

“前面就是‘落马坡’，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大家小心点。”陈忠提醒道。陆沉舟点点头，

握紧虎头刀。就在他们快要走出落马坡的时候，突然，从山坡上窜出十几个蒙面劫匪，

手里拿着刀枪，挡住了去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为首的劫匪大喊，声音粗哑。陈忠立刻拔刀，挡在镖车前：“我们是镇岳镖局的人，

押的是药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让开。”“镇岳镖局？

就是那个被黑风寨灭了的镖局？”劫匪们笑了起来，“就你们三个人，还敢走镖？今天这镖，

我们劫定了！”劫匪们一拥而上，朝着镖车冲来。陆沉舟也拔刀迎了上去，他虽然年轻，

可从小跟着父亲练刀，刀法精湛，加上这几天跟陈忠学了几招实战技巧，

应付几个劫匪还是没问题的。一个劫匪拿着长枪，朝着陆沉舟刺来。陆沉舟侧身躲过，

同时一刀砍向劫匪的手腕，劫匪惨叫一声，长枪掉在地上。陆沉舟趁机一脚踹在劫匪的胸口，

劫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陈忠的刀法更是厉害，单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

几个劫匪围攻他，都被他一一打退，身上还添了好几道伤口。王伯虽然年纪大了，

可也拿起一根木棍，挡住了几个想抢镖的劫匪。不到半个时辰，劫匪们就被打跑了。

陆沉舟看着地上的劫匪尸体和血迹，心里有些发慌——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可他知道，

走镖就是这样，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少爷，你没事吧？”陈忠走过来，

看着陆沉舟苍白的脸，问道。陆沉舟摇摇头：“我没事，我们赶紧走吧，免得再遇到劫匪。

”三人继续赶路，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湘潭。王掌柜看到药材安全送到，很是高兴，

不仅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的酬劳，还答应以后有镖，优先找镇岳镖局。在湘潭休息了一晚，

三人第二天开始往回赶。回程的路上，他们在码头遇到了一个熟人——苏清欢。

苏清欢是长沙“济世堂”药铺的坐馆大夫，也是陆沉舟的青梅竹马。她比陆沉舟大两岁，

长得眉清目秀，医术精湛，以前陆沉舟受伤，都是她给治的。这次她来湘潭，

是为了采买药材。“沉舟，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清欢看到陆沉舟，很是惊讶，

“我听说镇岳镖局遭了劫，你没事吧？”陆沉舟笑了笑：“我没事，这不，刚押完一趟镖，

正要回长沙。清欢姐，你怎么也在这里？”“我来采买药材，”苏清欢说，“对了，

我听说李老板要拆你们镖局的院子，是真的吗？”陆沉舟点点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苏清欢听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陆沉舟：“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拿着，

先还一部分给李老板，剩下的，用来招镖师。”陆沉舟愣住了：“清欢姐，这钱我不能要，

你也不容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苏清欢把银票塞到他手里，“镇岳镖局不能倒，

你爹是个好人，我不能看着他的心血白费。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把镖局撑起来。

”陆沉舟握着银票，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苏清欢的家境也不好，这五十两银子，

是她攒了很久的积蓄。“清欢姐，谢谢你，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苏清欢笑了笑：“不用急，你先把镖局撑起来再说。对了，我这里有几个药方，

是治刀伤和风寒的，你拿着，走镖的时候用得上。”陆沉舟接过药方，

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多谢清欢姐。”三人跟苏清欢告别，踏上了回长沙的路。

陆沉舟骑着马，手里握着银票，心里充满了希望——有陈忠的帮助，有苏清欢的支持，

还有王伯的忠心，他相信，镇岳镖局一定能重振雄风。第三章黑风挑衅，

码头结盟回到长沙后，陆沉舟用苏清欢给的银子，还了一部分给李老板，剩下的银子，

用来招镖师和修缮镖局院子。消息传出去后，陆续有几个镖师来应聘，

其中有个叫小马的少年，才十五岁，父母都被黑风寨的劫匪杀了，他想跟着陆沉舟学刀，

为父母报仇。陆沉舟见小马机灵，又有骨气，就收下了他，让陈忠教他刀法。就这样，

镇岳镖局有了五个镖师：陆沉舟、陈忠、王伯、小马，还有一个叫刘三的老镖师，

以前跟着陆沉舟的爷爷走过镖，听说镇岳镖局招镖师，特意来帮忙。镖局的人手多了，

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他们接了好几趟小镖，有送书信的，有押粮食的，还有送绸缎的，

虽然酬劳不多，但也能维持镖局的运转。陆沉舟也渐渐有了名气，长沙的商号都知道，

镇岳镖局的少镖头，虽然年轻，却很讲信义，押镖也很安全。可好景不长，

黑风寨的人找上门来了。那天，陆沉舟正在镖局院子里教小马练刀，突然，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闯了进来。汉子约莫二十五岁，脸上带着一道伤疤，

手里拿着一把鬼头刀，身后跟着两个手下，身上都散发着杀气。“你就是陆沉舟？

”汉子开口问道，声音冰冷。陆沉舟点点头：“我是，你是谁？”“我是黑风寨的二当家，

人称‘黑狼’。”黑狼冷笑一声，“听说你小子想重振镇岳镖局？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

不然，别怪我们黑风寨不客气。”陆沉舟握紧虎头刀：“黑风寨杀了我爹和十二名镖师，

劫了我们的镖，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你们倒先找上门来了！”“算账？就凭你？

”黑狼狂笑一声，“你爹那么厉害，还不是死在我们手里？我劝你识相点，以后别再走镖，

不然，下次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陈忠突然往前一步，

单刀指着黑狼：“你敢再说一句试试？我们镇岳镖局的人，不是吓大的！”黑狼看着陈忠，

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他听说过“铁手”陈忠的名声，知道他不好惹。“好，

我今天不跟你们计较，不过，你们最好记住我的话，别自讨苦吃！”黑狼说完，带着手下，

转身离开了。黑狼走后，陆沉舟知道，黑风寨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肯定还会来找麻烦。

他召集镖师们，在院子里开会：“黑风寨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陈大哥，

你以前在北方走镖，知道怎么对付山寨吗？”陈忠想了想：“黑风寨人多势众，

硬拼肯定不行。我们得找帮手，比如其他镖局，或者码头的帮派，只要我们联合起来，

就能对抗黑风寨。”“码头的帮派？”陆沉舟问道，“你说的是‘湘江帮’？”“对，

”陈忠说，“湘江帮是长沙码头最大的帮派，掌管着湘江的水运，跟黑风寨也有过节。

要是能跟湘江帮结盟，他们就能帮我们盯着黑风寨的动静，我们走水路镖，也能安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