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在惨白月光下，清澈又俊美的眼睛。
眼底深处，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
王德发的动作骤然僵硬。
他像一只被无形大手扼住喉咙的鸡，所有声音都死死卡在嗓子里。
脸上的狠厉褪去，被极致的惊恐所取代。
“你……你醒了？！”
顾寂没有理会他的惊叫。
他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自家花园里小憩。
他轻轻拍了拍白衬衫上沾染的灰尘与草屑。
目光扫过荒凉诡秘的乱葬岗，最终，定格。
定格在养母李凤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上。
他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不，夫人。”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让这对夫妇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个道具，选得不好。”
“水果刀，太小气，缺乏视觉冲击力。”
“而且刀刃太短，若非精通人体结构，反复穿刺也找不到心脏，场面会变得……很不体面。”
他的语气，是一位资深导演在点评一个不合格的剧组。
王德发和李凤彻底宕机，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
尖叫呢？
求饶呢？
为什么他像个影评人，在点评一场与他无关的电影？！
顾寂无视他们石化的表情，自顾自地站起身，走到李凤面前。
他的目光温和，像在看一个演技蹩脚但尚有潜力的后辈。
“还有你的表演，夫人，情绪完全不对。”
“台词，‘你的心会在小哲的身体里好好跳动’……太平淡了，你在背稿子。”
“你应该更激动，更疯癫，带着殉道者般的狂热和属于母亲的偏执。”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李凤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你应该这样说——”顾寂的表情，瞬间变了。
温文尔雅的面具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混合着悲怆与狂热的癫狂！
他眼眶泛红，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一个为艺术献身的疯子活现眼前。
“‘我的儿啊！
妈妈对不起你！
是妈妈没用！
但是你放心！
妈妈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你找一颗全世界最好的心脏！
’”他模仿着一个母亲的哭腔，声嘶力竭，情感饱满，戏剧张力瞬间拉满！
那声音里的绝望与疯狂，让真正的疯子李凤都感到一阵心悸。
表演结束。
顾寂又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对着己经吓得瘫软在地的李凤，优雅地微微一笑。
“看，这样是不是更有感染力？”
“才能凸显出你作为一个母亲，在伦理与疯狂之间挣扎的悲剧性。”
“你……你……你是人是鬼？！”
王德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举起铁铲对准顾寂，色厉内荏地嘶吼。
“小畜生！
装神弄鬼！
老子今天就先把你砸死！”
顾寂看都没看他，只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的反应太慢了，先生，作为一个配角，你要时刻跟上主角的节奏。”
“而且，你现在应该表现出的，不是恐惧。”
话音未落，他脑海中，一个全新的权限面板悄然浮现。
恭喜导演完成首次“NG”，解锁基础权限：强制入戏、撰写人物小传。
顾寂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看着眼前的王德发，就像看着一块等待雕琢的璞玉。
“现在，让我来教教你……该怎么演戏。”
王德发被那眼神看得通体生寒，恐惧化为怒火，咆哮着将所有理智灌注于手中的铁铲。
“老子让你演！”
铁铲破空，朝着顾寂的头顶狠狠砸下！
然而，顾寂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看着王德发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唉，孺子不可教也。”
“算了，首接给你写进骨子里吧。”
心念一动。
权限使用：撰写人物小传。
目标：王德发。
小传内容：王德发，一个沉默寡言的父亲。
他深爱妻子，却无法认同她近乎疯狂的贪婪。
当意识到妻子竟要对养育十八年的孩子下杀手时，他内心的道德防线彻底崩溃。
他决定，哪怕拼上性命，也要从疯狂的妻子手中，救下这个无辜的孩子。
写入成功！
权限使用：强制入戏。
目标：王德发。
角色：守护者。
演员……就位。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
呼啸而至的铁铲，在距离顾寂头顶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戛然而止！
王德发的手臂僵在半空，剧烈颤抖。
他脸上的愤怒与凶狠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痛苦和……无尽的悔恨。
他的眼神变了。
那目光不再是看一个待宰的牲口，而是看着一个被自己深深伤害、险些推入深渊的亲人。
“我……我他妈的在干什么？”
王德发喃喃自语，眼神从顾寂身上，缓缓移到了旁边吓傻的妻子李凤身上。
“是你！
都是你这个疯婆子！”
王德发突然爆喝，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他扔掉铁铲，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冲向李凤，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小寂也是我们的儿子啊！
我们养了他十八年！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你疯了吗！？”
李凤被这突变彻底搞蒙了，尖叫起来：“王德发你疯了！？
我们是为了小哲啊！
你忘了吗！？”
“小哲小哲！
你脑子里就只有小哲！
为了他，你就要杀了另一个儿子吗！？”
王德发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我告诉你，李凤！
今天有我在，你别想动小寂一根头发！”
这场面，太精彩了。
顾寂站在一旁，双手环抱胸前，脸上带着欣赏的微笑，时不时还点点头。
嗯，不错。
虽然是强行灌输的设定，但王德发的表演很有爆发力。
这才是丈夫发现妻子丧心病狂后，应有的激烈反应。
比起刚才那场拙劣的谋杀戏，现在这出《丈夫的觉醒与背叛》，显然要高级得多。
他心念再动，权限指向了李凤。
权限使用：撰写人物小传。
目标：李凤。
小传内容：李凤，一个可怜的母亲。
亲生子小哲早己夭折，巨大的悲痛让她精神失常。
在她混乱的认知里，养子顾寂，就是死而复生的小哲。
她之前的一切疯狂举动，都只是因为‘小哲’的身体里，有一颗‘坏掉的心’，她想要给她的‘小哲’，换一颗好心脏……写入成功！
权限使用：强制入戏。
目标：李凤。
角色：溺爱而疯癫的母亲。
几乎是瞬间，李凤泼妇般的咒骂声停了。
她脸上的怨毒和疯狂，被一种令人心悸的、痴迷的“母爱”所取代。
她不再挣扎，用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痴痴地望着顾寂。
“小哲……”她颤抖着伸出手，声音哽咽。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弄疼你……快，快到妈妈这里来，外面冷……”王德发彻底懵了。
他看着前一秒还想杀顾寂，后一秒就把顾寂认成亲儿子的老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
“你……你又发什么疯？”
顾寂没有理会他的疑惑，缓缓走到李凤面前，脸上是悲悯而温柔的微笑。
他没有躲开李凤伸来的、沾满泥土的手，反而主动握住了它。
“妈妈。”
他轻声唤道。
这一声“妈妈”，仿佛一道赦免令，让李凤瞬间崩溃。
她嚎啕大哭，抱着顾寂的手不放，嘴里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的儿……我的小哲……妈妈的好孩子……”一旁的王德发，看着妻子疯癫的模样，又看看眼前这个神情平静得可怕的养子，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
正是眼前这个，他从来没正眼瞧过的养子！
是他！
是他把一切都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魔鬼……你是个魔鬼！”
王德发指着顾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顾寂终于将目光转向他，笑容依旧温和。
“先生，你的戏份己经结束了。”
“现在，是该落幕的时候了。”
他松开李凤的手，对着这对己经彻底陷入他所编写的“剧本”中的夫妻，优雅地躬了躬身。
像一个刚刚完成演出的指挥家，在谢幕。
“感谢两位的倾情演出。”
“那么，晚安。”
说完，他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出了这个被他变成了临时舞台的土坑，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留下一个在悔恨中不断捶打自己的男人，和一个抱着空气、呼唤着“儿子”名字的疯女人，在这片惨白的月光下，上演着一出永不落幕的荒诞悲剧。
新手引导任务“导演的序幕”己完成。
演出评级：A+ (创意加分)观众期待值+80解锁基础权限熟练度提升。
走在回归城市的小路上，顾寂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比起简单粗暴地杀死他们，让他们永远活在自己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角色”里，岂不是更具艺术性的惩罚？
死亡，是一瞬间的解脱。
而永恒的戏剧，才是最深刻的监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