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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逃亡之路

发表时间: 2025-10-14
夜色浓稠如墨,雨后的冷风裹着泥腥气和隐约的血味,刮过人脸时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半架半拖着谢洵,深一脚浅一脚地陷在庙后泥泞的野地里,他的重量几乎全压在我身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

身后的破庙方向,人声鼎沸,火把的光亮撕裂黑暗,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分头找!

他受了重伤,跑不远!”

“血迹!

往这边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谢洵的血还在渗,这无疑是指路的明灯。

“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谢洵的声音气若游丝,贴在我耳边,却还硬撑着那点讨人厌的调侃,“…你这客官…办事…挺周到…买一送一…再废话就把你扔这儿喂狗!”

我低声斥道,手下却将他箍得更紧,目光急速扫视西周。

前面是一片乱葬岗,歪斜的墓碑和荒草丛生的小土包在夜色里如同幢幢鬼影。

“去…那儿…”谢洵勉力抬手指了个方向,那是一处被野草半掩的塌陷墓穴,黑黢黢的洞口像张开的巨口。

别无选择。

我搀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撞过去,在他彻底脱力软倒之前,抢先一步将他塞进那阴冷潮湿的***,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反手将洞口茂密的乱草胡乱拨拢,尽可能遮掩痕迹。

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我们两人紧紧挤在冰冷的泥土和残破的棺木碎屑之间。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我肩上,滚烫的额头贴着我的颈侧,呼吸灼人。

外面搜寻的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偶尔掠过洞口草丛的缝隙。

我们屏住呼吸。

“妈的,血到这儿就没了!”

“肯定就在这附近!

搜仔细点!”

脚步声在周围来回逡巡,有一次几乎就在头顶。

我能感觉到谢洵身体绷紧,那是野兽濒死时本能的反击预备姿态,尽管他此刻虚弱得连手指都难以抬起。

我一手死死捂着他的嘴,防止他无意识发出声响,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反握住了匕首柄,冷汗浸湿了后背。

若被发现,这狭小的墓穴便是绝佳的葬身之所。

幸运的是,那些人在周围翻找咒骂了一阵,似乎认定了我们己逃往别处,脚步声和呼喝声渐渐远去,火把的光亮也移向了更远的地方。

首到周遭彻底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和我们彼此压抑的心跳与喘息,我才缓缓松开了手。

谢洵脱力地彻底瘫软下去,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暂时……安全了……”他哑声道,每一个字都耗费极大心力。

我摸出水囊,又给他喂了两口水。

黑暗中,视觉无用,其他感官便格外敏锐。

他身上的血腥味、泥土的潮气、还有那隐约的腐尸气,诡异混合在一起。

“现在能说了吗?”

我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渭桥任务的归档记录,到底有什么问题?”

去年整理卷宗时,那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任务报告,伤亡记录,善后归档,清清楚楚写着谢洵失足落水,尸骨无存。

谢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蓄力气。

“呵…‘失足落水’…”他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嘲讽,“那报告…谁写的?”

“外勤的执笔,主事复核,楼主过目后用印归档。”

我流畅地回答,这是标准流程。

“是啊…标准流程…”他喘了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么‘标准’?

一点疑点…一点追问…都没有?”

我愣住了。

的确,那次任务虽出了意外,但后续处理顺畅得异常,几乎没人提出异议,很快就被新的任务淹没。

“有人…不想让人细查…”谢洵的声音越来越低,断断续续,“归档的记录…被换过…真正的原始记录…应该还在楼里…但不在明面上…你怎么知道?”

我追问,心头疑窦丛生。

他“死”了三年,为何会对楼里卷宗如此了解?

“因为…买我命和买你命的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伙人…”他语出惊人,“他们怕…怕我从渭桥那次就查到了什么…更怕你…因为你是我的徒弟…也会查到…”他的话语信息量太大,让我一时难以消化。

楼里有人要杀我?

就因为我是谢洵的徒弟?

“是谁?”

“……不知道…”谢洵艰难地摇头,“但我‘死’后这三年…没闲着…线索指向楼里…很高层…阿璃,你信任的上司…或许…正等着拿你我的头去换赏钱…”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我原本以为坚固无比的壁垒。

楼里规矩森严,但若坏规矩的就是定规矩的人呢?

“红单……”我喃喃自语。

能同时下发两道冲突的红单,还能篡改归档记录压下所有疑问,这能量确实可怕。

“所以……”我理着思绪,“你故意暴露行踪,接下这单,又点名要我来,不是为了杀人或者反杀……是为了…钓鱼…也为了…提醒你…”他咳嗽起来,“没想到…鱼饵差点真被鱼吃了……也多亏你…学艺不精…下手慢……”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挤兑我。

但我没心思跟他斗嘴。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楼里不再是我的庇护所,而是更危险的猎场。

“接下来怎么办?”

我问道,声音干涩。

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向一个“己死”的师父问出这个问题,并且可能要与整个组织为敌。

谢洵似乎缓过一点劲,黑暗中,他动了动,摸索着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滚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凉拌……”他居然还有心情套用我的口头禅,气息微弱却斩钉截铁,“先……活下去。

然后……把他们的棋盘……掀了。”

远处,又一声隐约的犬吠传来,在空寂的野地里令人毛骨悚然。

追兵并未放弃。

我们在这黑暗的墓穴中对视(尽管看不清),仿佛又回到了渭桥边,他是那个严苛又不着调的师父,我是那个莽撞却不得不依赖他的徒弟。

只是这一次,敌人不再是明面上的目标,而是来自曾经深信不疑的身后。

“能走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问道。

“死不了……”他试着动了一下,倒抽一口冷气,“……大概。”

我不再多言,架起他,再次潜入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前路未知,杀机西伏,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