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看着崔予鹿又是哭又是笑、还要把马桶供起来的疯样，愣了两秒，随即噗嗤笑出声，露出一口白牙。
“好嘞！
您放心，绝对给您修得比新的还结实，保证下次……呃，保证再也不吃手机了！”
他手脚麻利地开始组装马桶，哼哧哼哧地拧着螺栓，动作比刚才轻快多了，仿佛也跟着沾了喜气。
崔予鹿攥着那张彩票，手心冒汗，几乎要把它浸湿。
不行，不能攥坏了。
她像个第一次抱婴儿的新手妈妈，笨拙地想找个最安全的地方。
最后，她把它平平整整地放在客厅那张掉漆的电视柜上，觉得不放心，又找来一本厚厚的旧杂志压住，只露出号码那一角，确保它能呼吸，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做完这一切，崔予鹿才感觉飘在半空的魂儿稍微落下来一点。
她一***坐在旁边的旧沙发上，沙发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但她毫不在意。
她真的……有钱了？
一个亿？
不是做梦？
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真疼！
嘿嘿……嘿嘿……不是梦！
心脏又开始咚咚咚地敲鼓，血液欢快地奔流，冲得她脸颊发烫。
她想尖叫，想原地转圈，想跑到窗边对着楼下喊“我有钱啦”！
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摁住了她。
不能喊。
财不外露。
电视里都这么演。
对，兑奖！
得赶紧去兑奖！
崔予鹿猛地站起来，又在下一秒僵住——怎么兑？
去哪儿兑？
要带什么？
身份证！
对，身份证！
她旋风般冲进卧室，翻箱倒柜找出身份证，紧紧捏在手里，仿佛它是开启宝库的唯一钥匙。
然后呢？
彩票！
她冲回客厅，小心翼翼地从杂志下抽出彩票，和身份证并排放在一起。
目光在两者之间来回逡巡，像最忠诚的卫兵。
小哥己经装好了马桶，正拿着工具做最后的检查。
“女士，搞定啦！
试冲一下？”
他按下冲水按钮，水流顺畅而下，哗啦啦，声音正常，不再有那吓死人的轰鸣。
“好了，彻底好了。”
他笑着说，开始收拾工具。
崔予鹿看着他，巨大的感激涌上心头。
今天要不是他，她可能就真的抱着马桶哭到天荒地老，然后把这破手机连同那一亿的希望一起扔进垃圾堆了。
“小哥！
太谢谢你了！
真的！”
崔予鹿走过去，声音还有些发颤，“多少钱？
我……我付你钱！”
说着她就要去拿那破旧的钱包。
小哥摆摆手，笑容爽朗：“嗨，小事儿！
就当沾沾您的喜气儿了！
恭喜您啊，以后……以后就不用蹲这儿淘二手冰箱啦！”
他提起工具箱，准备告辞。
那怎么行！
崔予鹿立刻拦住他：“不行不行！
一定要给！
双倍！
不，三倍！”
她翻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大概三西百块，一股脑全塞给他。
小哥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连声道谢，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送走小哥，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感受着它的坚实与厚重。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没有了小哥离去时的脚步声，也没有了门外的嘈杂声，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静谧的空气中回荡。
屋子里只剩下崔予鹿一个人。
还有一张价值一亿的彩票。
巨大的不真实感再次袭来。
她慢吞吞地走回客厅，重新坐下，目光落在彩票和身份证上。
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就去兑奖中心？
好像人家下班了吧？
打电话咨询？
手机刚殉职在马桶里。
对，手机！
她得先有个手机！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一圈圈涟漪。
买手机！
不只是手机！
她再也不用蹲在厕所刷二手网站，纠结三百块的小冰箱了！
她可以买全新的！
买最大的！
买***门的！
能制冰的那种！
泡面？
以后想吃啥吃啥！
楼下那家死贵的日料？
点！
龙虾？
点！
煎饼果子？
加十个蛋！
加二十个！
不差钱！
还有这个破房子，房东老是说要涨租金！
以后不租了！
买！
买大房子！
带落地窗的！
阳光能晒***的那种！
沙发！
这破沙发弹簧都快戳出来了，换！
换最软的，能整个人陷进去的那种！
马桶！
呃……这个刚修好，而且它算是功臣……暂时不换了，供着！
无数个念头像烟花一样在崔予鹿脑海里炸开，噼里啪啦，五彩斑斓。
她兴奋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
笑了好久，脸都快僵了，她才慢慢停下来。
深呼吸。
空气里还是那股淡淡的柠檬味，但好像……没那么沉闷了。
窗外传来邻居炒菜的香味和小孩子的笑闹声。
一切似乎都没变，但又一切都不同了。
崔予鹿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车水马龙，霓虹初上。
这个世界，好像变得格外顺眼了。
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响亮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饿了。
以前这个时候，崔予鹿大概是在纠结是煮清汤寡水的挂面，还是下楼买俩冷馒头就着老干妈咸菜凑合一顿。
精打细算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
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那声饥饿的鸣叫，此刻听来竟像是一道宣告新生活开始的号角。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油然而生。
她走到那个掉漆的电视柜前，像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极其小心地掀开那本厚重的旧杂志。
彩票安然躺在那里，蓝色的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微光。
她用指尖轻轻拂过那串改变命运的数字，然后将它和身份证并排放进随身小包里最内侧的夹层，拉好拉链，还不放心地按了按。
做完这一切，她首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柠檬清洁剂的味道似乎都变得清新好闻起来。
她瞥过桌子上那个干瘪的钱包，依稀记得里面夹层应该有几张不知何时偷偷藏起来的纸币，为了应急。
果然！
几张纸币在此刻显得无足轻重——钥匙串在指尖叮当作响。
昂首挺胸地出了门，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快，甚至带着点雀跃。
楼道里熟悉的霉味今天闻着都不那么刺鼻了。
下楼时，隔壁炒菜的油烟味飘过来，若是平时，她可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加快脚步，但此刻，她却觉得那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味道，竟然有点亲切。
站在楼洞口，傍晚的风拂过面颊，带着夏末的微凉。
她望向街道对面那家灯火通明的港式茶餐厅——“金悦茶餐厅”，烫金的招牌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以前每次路过，她最多只敢隔着玻璃窗望一眼里面舒适的环境和那些看着就精致的点心，心里默默想着“等有钱了再说”，而那个“等有钱”的日子似乎永远遥遥无期。
今天，就是那个日子！
她捏了捏包里那张硬硬的小纸片，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目标明确——她就要去那家“金悦”，点一份菜单上最贵的鲍汁扣鹅掌煲仔饭，听说要一百二十八一份呢！
还要加一杯冰爽的冻柠茶！
不，一杯怎么够？
要两杯！
喝一杯，倒一杯！
就是这么…毫无道理的快乐！
她穿过马路，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空调的凉风和食物的香气瞬间将她包裹。
穿着整齐的服务生微笑着迎上来：“小姐一位吗？
这边请。”
崔予鹿跟着走去，感觉脚下的地毯都格外柔软。
新生活，就从这一顿不再看价格标签的晚餐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