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呼呼地吹，掀起走廊宣传栏上一角破旧的社团海报。
林西川靠在排练室门口，余光瞟到华知夏依然埋头在手提电脑前，敲击声如机关一样有节奏。
唐亦菲己经拾起便签纸，正弯着身子收拾桌上的水彩笔和剧本。
空气里残留着刚才讨论剧本时的浅浅火药味，又被午后的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稀释开来。
“西川，你今晚还要回家早吗？”
唐亦菲把便签塞进牛皮纸袋，轻快发问。
林西川一愣，鞋尖轻踩着地板。
他嘴角动了动：“嗯，要晚一点。
妈妈今天晚班。”
周骁尧奔进排练室，运动外套挂在肩头。
汗珠还没来得及抹去，就笑嘻嘻开口：“我说，剧本己经改了三稿，今晚能不能收工早点去篮球馆？
社团招新赛的名单还要确定。”
“运动社。
果然，你的全部梦想就是打球吗？”
唐亦菲眨眨眼，声音里带着戏谑。
周骁尧坐下，用毛巾擦了把汗，“当然不止。”
他冲华知夏使了个眼色，“比如我还想组支乐队，做主唱，打遍全市联赛。”
唐亦菲“啊”地一声，从人群后踮脚朝江默然招了招手：“默然，你怎么总坐那么远？
大家都在聊梦想呢——不许逃避啊，说说嘛！”
江默然坐在明亮一隅，窗外的树影映在他的速写本上。
他微抬头，指尖在书页边缘犹豫了一下，嗓音很淡：“我……想开一场画展吧，把真正想画的东西挂出来。”
“那你现在画的不是？”
林西川顺势问。
江默然摇头，轻轻摩挲着速写本的纸角，“爸妈觉得，画风景或者写实肖像，可以多接单子。
可我更喜欢画荒诞和做实验……”话音微微哽住。
排练室里的氛围突然沉静下来。
有风穿过，带着一股粉笔灰和旧木头的气息。
每个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旋转、停留，却又各生心事。
半晌，华知夏“啪”地合上电脑，抬起脸，表情依然难以读懂。
她摘下眼镜，声音不大但清晰：“如果早一天能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大概会更幸福一点吧。
我想进全国最好的信息科学奥赛队，不用为学杂费发愁，不用让妈妈为我日夜操劳。”
她用手指快速翻转U盘，“而且，我想证明女生也能在学奥林匹克物理和编程里夺第一。”
一阵安静后，周骁尧突然大笑：“你们都好厉害啊。
说出来都很酷，我简首像个……只会打球的傻瓜。”
“你不是傻瓜。”
唐亦菲认真看着他，“你有那么多粉丝，没见大家都崇拜你嘛。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梦想，只是想能快点长大，快点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这样就没人能替我做决定。”
林西川望着她，心头微微发紧。
谁没有属于自己秘密的夜晚和醒不过来的早晨呢？
他不动声色地收好桌上的剧本副本，语气平静却带点理想主义的荒唐：“可能我们将来会很失败，但至少，我们应该有个试试看的理由。”
剧社的老钢琴在窗边，琴盖半开着。
林西川漫步过去，修长的手指拨开厚厚尘埃。
他没有学过钢琴，却熟悉每一瓣琴键的凉意。
记忆里，父亲曾抱他坐在钢琴前，教他摸索音符的起落，可终究没有教会他怎样应对“长大的剧本”。
“你会弹？”
周骁尧凑过来，眉毛挑得飞起。
“不会。”
林西川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但喜欢这些和文字有关的东西，无论是舞台还是钢琴，都像是在别人的世界里活一次。”
唐亦菲“嚯”了一声，把头贴在钢琴盖上，“有时候我真羡慕西川。
大家都有自己喜欢的事，不像我，总觉得随时都要为别人预备好方案。”
江默然温柔地笑，“你很厉害，很会照顾气氛。
没有你，我们大概也不会这么快熟络起来。”
“光有气氛不顶饭吃。”
她眨眨眼，但嘴角却明显扬起一抹骄傲。
排练室外传来下课铃响。
华知夏第一个收拾好外套，走到门口忽然顿了顿，回身说道：“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
我的目标太明确了，反而不敢偏离。
一走岔了，就会觉得对不起妈妈。”
唐亦菲迎上她的目光，轻声应和：“追梦本来就比考试难，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没错。”
周骁尧伸手做了个击掌动作，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说不定哪天我们都能荣耀加身呢！
做梦谁还在乎逻辑？”
五人相视，神情各异。
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他们的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并肩站在排练室的门口，每个人心头都埋下了一个不同的种子。
梦想，不再只是睡前的喃喃，或强答在试卷上的空洞目标。
***落下余韵，走廊传来楼道管理员的高声催促。
“走啦，去操场上透透气？”
周骁尧率先跨出门，惊得唐亦菲连忙抓起牛皮纸袋追上去。
林西川关掉排练室的灯，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城市天际线。
树影在夕阳下晃动，远处高楼里亮起微黄的灯光，仿佛有人替他们点燃了哪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他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下，跟上同伴的脚步。
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梦，却因为眼前这群各有缺口的少年少女，开始相信梦想也许真的有生根发芽的一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有走廊尽头的玻璃橱窗倒映出五人的身影，往前走得坚定而缓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