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与帝王心

我叫平安，是深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在我十岁那年，我所在的村子发生大旱，

地里庄稼颗粒无收，本来贫穷的家更是收入微薄，便把我卖了换粮，买我的人带我进了宫里。

从此我就成了宫里的太监，也许是欺我年幼，大太监们都让我做些脏活累活，

可我却不敢抱怨，宫里头想要死一个低贱的太监简直太容易了。

后面我想办法给管事的大太监塞了我两年攒下来的银钱，他挑眉看着我，

颠了颠我给他的钱袋子。可能是觉得我给少了，嘴巴微张着但还是没说什么。所幸，

我被分到了珍玉阁，是以前的一个小宫殿，以前是宠妃失宠跳井死了，妃子们都觉得晦气，

都不愿意往里住，但是因为地方不大，所以就是我一个人打扫，

自由也没有人管着这个晦气的地方。这样一段悠闲的时光就过去了。忽然有一天，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刘公公带着一批人前来修缮珍玉阁，在众人的修缮布置下，

珍玉阁变得富丽堂皇，就连卧房里都整齐的摆放着几颗明亮的夜明珠，

就连一些有棱角的地方也被用柔软的布包裹住了。我低着头，弯腰询问李公公，“李公公，

奴才斗胆问一句这是要干嘛？”李公公锐利的眼神盯了我好一会，告诉我“你啊，少说多做，

贵人来了你就好好伺候着。”我心里有些不安，贵人怎么会来住在这么偏远的殿阁。

一个月后，贵人来了，可这贵人却是个貌美清冷的男子，我强忍住内心的震惊，低着头，

耳边却传来皇帝哄着贵人的声音。贵人似乎很生气，把皇帝赶了出去，我很震惊，

也佩服贵人的勇气，皇帝并没有大发雷霆，相反还笑着对贵人说，“珍珍，我明日还来看你。

”皇上走后，屋里就剩我一个奴才，因贵人喜静，刘公公便撤走了所有奴才，

只留下我一个太监伺候贵人。贵人坐在床上，眼神冷淡的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双腿跪着，头贴着地面，“奴才叫平安，奴才拜见贵人。”听到我叫他贵人，

贵人似乎有些生气，眼神都要比刚才冷了几分。“你起来吧，以后不要叫我贵人，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贵人向我摆摆手，示意我起来说话。“公子息怒，奴才愚蠢，

惹公子不快了，还望公子见谅。”“好了，我没打算怪你，你下去吧。”往后几天，

皇帝都是夜深来珍玉阁，清晨就回养心殿。我守在门口，等着屋内人随时结束送水进去。

夜已经很深了，屋内不时传来的隐忍的呜咽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让人心一颤一颤的。

我惊得赶紧屏住了呼吸，连脚下的影子都不敢晃一下。丑时时刻，

屋内人走到门口低声喊道“把水抬进来”。我埋着头，快步往前走，

可眼神却不自觉往床上瞟一眼，床上那位被上好的江南丝绸薄被给裹住，

睡得也似乎不太安稳，露出的脖子肌肤上也有红梅似的疼爱痕迹。

我这边把水全部放进木桶里，皇帝就连人带着被子抱起来，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鬓边散落的发丝，动作愈发轻柔，连脚步都放得极轻。

约莫天刚刚冒出点亮，皇帝就起来了，走的时候嘱咐我，不要打扰贵人睡觉，当心侍奉贵人，

让御膳房温好早膳，贵人醒了就直接送过来。我也是相当佩服皇帝的精力，

这才睡了一会便要上朝。太阳快到正午时刻，公子悠悠醒来，我连忙送上杯温水，

公子润了润喉咙，唇色都没有刚才那样苍白。“公子可要用早膳？”“不用了，

我还想再睡一会。”就这样，公子到傍晚才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虽然睡了很久，

公子还是有些萎靡，提不起精神，用膳也吃不进多少。夜深了，皇帝披着霜寒又来了，

皇帝似乎还想做那档子事。公子厉声呵斥他，“混账，我不想和你做那档子肮脏事，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宫。”皇帝怒了，“温壹，你放肆，什么叫做肮脏之事，

我今晚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肮脏之事，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没一会，

屋内又传来了悲凉的呜咽声，哭得我心彻凉透，刘公公也在一旁叹息说造孽啊。这天晚上，

皇上并没有留宿珍玉阁，眼底是抹不开的乌青，冰冷的吩咐我要照顾好贵人。皇帝走后，

我悄悄走进屋里，公子咬着唇，想把呜咽咽回去，可委屈翻涌上来，

还是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啜泣，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看得人心头发紧。“公子，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奴才之前挨打完之后，都是躲个没人的角落哭出来，

哭完了接着干活，第二天太阳升起来，又是新的一天，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而且在这宫里能活下来，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今年多大了？”公子突然停下了哭泣，

细声询问。“回公子，奴才今年满15了。”“你出过宫吗？”“奴才是十岁那年进的宫，

从此再也没有出过宫门。但是奴才依稀记得宫外是很热闹的，人来人往。”“平安，

你知道你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光吗。”“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奴才已经被父母卖了，

即使出宫也无处可去，还不如在宫里苟活此生。”公子的眼神暗了下来，摆手示意我出去。

我心里唉叹“就算想出宫又如何，难道能躲过宫门的禁军吗？”第二天，公子早早起床，

翻看医书，从公子口中得知，公子本是游走在外的神医，皇帝南巡被刺客刺伤，

恰巧遇见公子，公子便替皇帝治伤，皇帝便以后续替他治疗，让人绑了公子进了宫里。

“早知如此，我便扔他到荒郊野岭，管他做甚。”我心里怒骂皇上失心疯，

也为公子哀叹“公子并非是笼中之物，见过了自由，宫里是拦不住他的。”一连几天，

皇帝都没有来珍玉阁，大约真的是生气了。公子还乐得自在，

还没有人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这天公子说要出去走走，

“可是公子，皇上说没有他的允许，您是不能出去的。

”公子漫不经心的看着我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好，那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

不走远了。”珍玉阁附近有个锦鲤池，因为公子住过来的原因，内务府也把这附近修缮了，

原本衰败的锦鲤池变得生机勃勃，鲤鱼也多了起来，被养得肥嘟嘟的。

凉亭旁边还做了个秋千，用鲜花做了装饰。我有些担心，皇帝好几天都没有来了，

万一皇帝把公子忘了，公子往后在宫里的日子许是难熬。公子在坐在秋千上，

脚踝轻轻的摇荡，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公子，可要奴才推你。”“好啊，平安，快来呀。

”我在身后轻轻一推，秋千便悠悠荡了起来，越荡越高，公子仰头笑着，

连鬓边的发梢也跟着轻轻摇晃，眼底满是藏不住的雀跃，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清冷。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公子的笑声，是那样的开怀，心里的阴霾都少了几分。却不知道，

皇帝和刘公公在后面的草丛里偷偷看着我俩玩闹。皇帝听到公子开心的笑声，走了出来，

“温壹，你真的是够狠心，我不在，你还能这么开心。”看到皇帝的身影，我连忙停了下来，

向皇帝行礼。“平安，别停，继续推。”公子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皇帝，催促我继续推。

皇帝走了过来，冷漠的对我说“朕来推，你走一边去。”公子用手推开皇帝，“你给我走开，

我不要你推，平安给我过来，接着推。”我夹在他们二人中间，无奈感叹，

“皇上您还是让开吧。”“你个小小奴才，还敢反抗朕的命令。”皇帝有些不服气，

厉声呵斥我。刘公公心里也为平安这小子捏了一把汗。“皇上，您把奴才赐给了公子，

让奴才侍奉好公子，奴才便是公子的人了，就要听公子的话，奴才要是听了您的话，

便是不忠了，不忠在宫里是要被乱棍打死的。”皇帝没想到平常沉默寡言的小太监这么能说，

挥开袖子气嘟囔的走开了。公子看着皇帝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平安，

平时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的，竟然能把他气走。我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公子，

那是我的真心话，以后公子去哪，平安也跟着去哪。”“哪怕我要出宫，你也会跟着我走吗？

”公子喃喃自语。“公子说什么呢，平安没听清。”“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公子似乎没有刚才那样开心，收了几分笑意，多了几分沉思。过了几天，

皇帝又来了，“珍珍，过几日便是冬至了，民间很是热闹，我们出去走走吧。

”公子心头一动，面色与平时并无二别，可我观察，公子的嘴角还是上扬了微微角度。

“我才不去，你不是说我哪里都不能去吗？”皇帝高大的个子轻声哄着公子，“好了，珍珍，

莫要再生朕的气了。”皇帝顾忌公子又生气，待了一会就也走了。皇帝走后，

公子让我把门窗都关好，我明白，公子这是有话和我说。“平安，我问你，你和我走不走。

”“公子，你要走去哪里？”“哪里都可以，和我一起踏遍山河路，治病救人，

看看江南的雨，吹吹海边的风，还可以喝喝青梅酒，人生就应该无拘无束的度过。

”公子的一番话把我给说的心动了，自由对于我这个小太监来说，真的是很大的诱惑，

此刻心底对皇权的畏惧，也不足为惧，横下一条心，“公子，你若是出逃一定要带上奴才。

”冬至那天到了，天空下起了小雪，公子把自己的小脸缩在在斗篷里，只留半截光洁的下巴。

他双手捧着暖炉，指尖贴着温热的炉壁，连呼吸都带着些暖意，在冷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雾。

傍晚，路上挂起了灯笼，夜逐渐亮了起来，一行人走在街上。

皇帝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和自己的心上人叽叽喳喳的说话，一会看看这，一会摸摸那，

两人手里拿着根冰糖葫芦，这会是安静了，嘴巴鼓鼓的，含着冰糖葫芦。

我感受到背后焦灼的目光，身体一僵，轻轻扯了公子的袖子，“公子，

我们也给皇上买一串吧，毕竟我们这一路走来，都是皇上花的钱。

”公子冷淡且不情愿的“嗯”了一声，往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皇帝，下一秒，

皇上的眼神和公子的视线对上，公子匆忙移开视线。我赶紧跑到卖冰糖葫芦的老伯那里，

买下最大最红的糖葫芦，小步跑到皇帝身边，“皇上，这是公子吩咐奴才买的，

特意嘱咐要买最大最红的。”“皇上，公子心里还是记挂着您，您也多哄哄公子啊。”“哼，

他倒是要你献殷勤。”皇帝嘴上那般说，可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脸色都缓和了几分。“公子，

你看前面有人围着猜谜呢。”“走过路过看看啊，今天是冬至，我们医馆出了个题，

要是哪位有缘人答对这个题，就可以拿到我们医馆的珍藏的良药，“一株百年人参”。

旁边的百姓听到百年人参，人群里炸开了锅，个个都雀跃涌动。“我的老娘身子一直不太好，

若能得这参，便是救命啊！”掌柜见众人热情高涨，抬手压了压，笑着补充道：“规矩简单，

答对一题，人参就归你。答错也无妨，奉上清茶一盏，略表心意。”人群更加骚动起来，

纷纷往前挤，生怕错过这等好机会。掌柜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高声说道：“诸位莫急，

且听题。”他从柜台下取出一张旧纸，大声念道：“四四方方一丘田，不种庄稼不种棉，

一年四季常有水，只种莲藕不种莲。——打一中药名。”话音刚落，

人群便七嘴八舌地猜了起来，却都被掌柜摇头否定。“公子，你知道是什么嘛？

”公子思索了片刻，清了清嗓子，“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是泽泻。

”离我们三尺距离方向也有人说了“泽泻”。人群为那个人让出了一条路，那个人戴着白笠，

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庞，可身姿挺拔，风骨俊朗，我总觉得白笠下的人不是一般人。

斗笠下的人看到公子有些吃惊，“既然是公子先回答的，这百年人参便给公子吧。

”公子听到对方的声音，也有些难以置信。我看着他们二人这般模样，心里猜测他们相识。

公子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身后是冷酷无情的皇帝，四周还有皇帝的眼线。“多谢台兄谦让，

不过我看人群中有位百姓比我更需要它。”公子的眼神朝向，

那位说自己老娘身体不好面色担忧的老汉。“请掌柜吧，这百年人参给这位老汉吧。

”“多谢二位公子，好人会有好报的。”老汉拿着人参冲向家里去。

戴斗笠的人朝着公子走来，公子向我说了一声“前面风紧，我们快些走吧。

”戴斗笠的人听到了公子说的话，吓得停下了脚步。我扶着公子，只当是公子觉得有些冷，

想要快点回宫。却也没听懂公子的言外之意，告诉戴斗笠的人情况不对，别过来。

皇帝看着平安和温壹离开身影，眼里意味不明，

吩咐身后的暗卫去调查戴白色斗笠的人什么来头。我看公子回宫之后，神色变有些蔫了，

有些好奇。“公子，今天出宫你不高兴吗？”“没有不高兴，就是好像看到了个故人。

”公子撑着脑袋，嫣红的嘴唇小声嘟囔着。“那为什么不相认啊当时。”“相认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