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蔑地抖着那些信,抽出一封戏谑念道。
“‘连城,我好想你。这里的冬天好冷,血水浸透了鞋子,脚都烂了……’啧啧,真是情真意切啊。”
“每次我读给曼柔听,她都笑得喘不过气。乡下来的丫头就是矫情啊?刷个马桶都能写出十八个弯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当年是他将我从那个山村接了出来,如同天神下凡的他,是我少女时期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被放逐日本的苦役生涯里,将所有的委屈、思念和不该有的期盼都写进了信里。
寄给了这个曾带我走出大山的“大哥哥”。
可我没想到,我捧着一颗真心写下的情话,竟成了他和顾曼柔在深夜里取乐的笑话!
一阵天旋地转,我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那不只是情话,我还苦苦哀求他,务必帮我给我乡下的养母带一句话报个平安!
她本就瞎了一只眼,这三年没有我的半点音讯,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把另一只眼睛也哭瞎了?!
爱意被践踏,亲情被隔绝。
他们把我唯一的念想,当成了戏园子里的一出笑话!
“霍连城!”我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往门外摔,“你给我滚出去!”
他却纹丝不动,单手就扣住我的手腕,反手一拧将我死死压在冰冷的墙上!骨头错位的剧痛让我瞬间脱力。
“顾念慈,你找死?”他不给我任何挣扎的机会,直接粗暴地将我整个人拖着往外走。
“霍连城你疯了!放开我!”
“指挥部不能没有我!病人还在等药!那是上千条人命!”
他充耳不闻,冷笑道:“人命?”
“那也得看是谁的人命。你的人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在护士们的惊呼声中,我被拖出门口。
我看着追出来的张助理,拼尽全力朝他比了一个求救的手势。
霍家在沪城是地头蛇,可天,还没被他家完全遮住。
只要小张够机灵,一定能为我请来救兵。
我被他狠狠地甩进后座,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将疫区里绝望的哀嚎隔绝在外。
我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在黑暗中将自己脱臼的手腕悄然复位。
去霍家?
也好。
关于那批药,我正好要找霍家真正能说话的人,谈一谈。
2
黑色的轿车一路疾驰,停在了霍家公馆前。
我被两个高大的保镖一左一右地“请”下车。
迎接我的,不止是森严的公馆,还有穿着一身粉色蕾丝洋裙的顾曼柔。
她像花蝴蝶一样扑向霍连城,而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让我瞬间攥紧了拳。
那只镯子,是霍家传给长媳的信物。
从前我作为霍连城的未婚妻,也只敢偷偷看一看锦盒,连碰一下都觉得是僭越。
如今就这样戴在顾曼柔的手腕上。
霍连城命令道:“把她带到祠堂去先跪着,让她好好反省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