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潇潇的古玩店,名叫“听古轩”。
名字雅致,地方偏僻,生意更是惨淡得能饿死耗子。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给满屋子的“古董”镀上一层虚假的金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发霉木头的味道。
季潇潇趴在油漆斑驳的柜台上,百无聊赖地戳着算盘珠子。
账本摊在一旁,上面的赤字,比她脸上的胶原蛋白还多。
“唉,这个月的水电费还没着落呢。”
她叹了口气,纤长的手指捻起一枚落满灰尘的铜钱,对着光眯起眼睛。
“再不开张,就只能把这传家宝当废铜卖了。”
她说的传家宝,是手边一面巴掌大的古朴铜镜,镜面模糊,背面刻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扔到废品站都嫌占地方。
正在这时,风铃“叮铃”一响。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脖子上挂着一指粗的金链子,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来买古董的。
这是她的老熟人,催债的龙哥。
“潇潇妹子,这个月的利息,该结了吧?”
龙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椅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季潇潇头也不抬,慢悠悠地开口。
“龙哥,急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跑?
这铺子在这儿,你能跑到哪去?”
龙哥冷笑一声,“别跟我耍花腔,今天见不到钱,你这铺子里的东西,我可就得随便搬两件抵债了。”
季潇潇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狐狸眼弯成了月牙。
“龙哥,搬东西多俗啊,伤感情。
再说了,我这店里,哪件东西您看得上?”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袅袅婷婷地走到龙哥面前,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一串油光锃亮的黄花梨手串上。
“哟,龙哥,发财了啊,这串海黄,品相不错嘛。”
龙哥一听,顿时得意起来,撸起袖子,把手串往她面前凑。
“那当然,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从一个大师那儿请来的,说是能招财进宝,转运旺财!”
季…潇潇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捻起一颗珠子,放在鼻尖嗅了嗅。
“嗯,是有点油性。”
她话锋一转。
“可惜啊,是草花梨泡油做旧的,连越黄都算不上。
您闻闻,这股子工业蜡混着劣质香精的味道,是不是特别上头?”
龙哥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你胡说什么!”
季潇潇不理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分析。
“您看这纹路,呆板生硬,哪有海黄那种行云流水的鬼脸?
再看这颜色,黄得发死,典型的化学染色。
龙哥,您这是被人当冤大头宰了啊。
就这玩意儿,潘家园地摊上,三百块钱能买一麻袋。”
龙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这串珠子,可是花了他整整五万块!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
季潇潇轻笑一声,随手从柜台上拿起那面破铜镜,“凭我是开古玩店的。
不信?
您自己照照。”
她把铜镜递到龙哥面前。
龙哥将信将疑地接过去,模糊的镜面倒映出他那张写满心虚的脸。
说来也怪,他盯着镜子,脑子里竟然真的浮现出那个“大师”贼眉鼠眼的模样,还有他把一串珠子浸在某种油腻液体里的画面。
“咣当”一声。
手串掉在地上,摔得西分五裂。
龙哥脸色煞白,看着季潇潇,像是见了鬼。
“你……你……我什么我?”
季潇潇收回铜镜,用袖子擦了擦,“龙哥,现在不是我欠你钱,是你该谢谢我,帮你戳穿了一个骗局,挽回了更大的损失。
这人情,是不是比那点利息值钱多了?”
龙…哥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今天来是催债的,怎么反倒欠了个人情?
这娘们的嘴,是开过光的吗?
他灰溜溜地站起来,捡起地上几颗珠子,狼狈地跑了。
季潇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又是一声长叹。
忽悠走一个,下个星期还有李哥,下下个月还有王总。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正发愁,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气质有些冷,像是终年不化的雪山。
他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季潇潇身上。
“请问,是季潇潇季老板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富有磁性。
季潇潇立刻换上一副职业微笑。
“是我,老板想看点什么?
我这儿的物件,件件都有来历,个个都有故事。”
男人没有看那些“古董”,径首走到柜台前。
他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那面被季潇潇随手放在柜台上的破铜镜。
“我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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