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巨响,仿佛是天公打了个惊天动地的饱嗝。
沈长生正在做梦。
梦里没有毁天灭地的仙魔大战,没有长生不死的无上大道,更没有风华绝代的天之骄女。
他的梦很简单。
他在一片温暖而柔软的黑暗里,睡得正香。
这是他十万年来,最喜欢做的事情。
睡觉。
可现在,这个美梦,连同承载着它的那片黑暗,正在剧烈地摇晃。
山在摇。
地在晃。
沈长生皱了皱眉,睡意朦胧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清醒的情绪。
烦。
很烦。
他缓缓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那片陪伴了他无尽岁月的、纯粹的、令人安心的黑暗。
一道道刺目的光线,从洞府顶部的裂缝中射了进来,在空气中切割出一条条尘埃飞舞的光柱。
巨大的石块正从上方剥落,带着沉闷的呼啸声,砸向他躺了不知多少年的石床。
他居住了十万年的家,那个被他命名为“安乐窝”的洞府,正在崩塌。
“吵死了。”
沈长生抱怨了一句,声音带着长久未曾言语的沙哑和干涩。
他甚至懒得起身。
只是躺在石床上,对着那片坠落的“天花板”,随意地挥了挥手。
没有灵光乍现,没有法则轰鸣。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刹那间,所有坠落的山石,无论大小,都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仿佛时间在它们身上被按下了暂停键。
洞府内,那震耳欲聋的崩塌声戛然而止。
世界,似乎又清净了。
沈长生满意地闭上眼,准备继续刚才的梦。
然而,山体的震动并未停止。
更多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他那随手布下的无形屏障,挡住了头顶的落石,却挡不住整个山体的分崩离析。
外界混乱的气息,裹挟着血腥与狂暴的能量,从越来越大的裂缝中渗透进来。
那股味道,破坏了他洞府里积攒了十万年的、安宁而纯粹的“睡意”。
完美的环境被打破了。
洞府之外。
天穹之上,一个身披黑色战甲、气息滔天的魔道巨擘,正与一名仙风道骨的圣地长老进行着生死搏杀。
两人举手投足间,空间破碎,大地撕裂。
“轰!”
又是一记惊天碰撞。
魔道巨擘手中的一件环状法宝被震飞,失控地旋转着,拖拽出一道毁灭性的黑色轨迹,精准无比地撞击在了沈长生所在的这座不起眼的后山山体上。
这才是山崩的源头。
剧烈的冲击波以山体为中心,朝着西面八方席卷开来。
一名身受重伤、衣裙染血的女子,在这股毁灭性的余波中,如同一片无助的落叶,被狠狠震飞。
她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翻滚着,坠落着,最终“噗通”一声,恰好停在了沈长生那己经部分坍塌的洞府门口。
女子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艰难地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天空中那道魔影,死亡的阴影己经将她彻底笼罩。
追杀而至的魔道巨擘悬停于空,他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地上的女子,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随即,他的视线微微一动,落在了女子身旁,那个从破败洞府中走出来的、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身上。
沈长生终于还是出来了。
不是为了救人,也不是为了看热闹。
而是他发现,自己的“床”,裂了。
他看着外面天崩地裂的景象,又看了看自己住了十万年如今己成废墟的家,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得搬家了。”
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麻烦。
魔道巨擘的神念在沈长生身上一扫而过。
毫无灵力波动。
气血平静如死水。
筋骨凡俗不堪。
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应该是被战斗波及,从某个山洞里逃出来的倒霉蛋。
魔君不再关注他,蝼蚁不值得他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心神。
他狞笑着,隔空对着洞府门口的两人,缓缓拍出一掌。
“能与瑶光圣地的圣女死在一起,凡人,是你的荣幸。”
嗡——一个巨大的黑色能量掌印瞬间凝聚。
那掌印遮天蔽日,掌纹清晰可见,仿佛一座从天而降的黑色山岳,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目标,是将那名圣女、那个凡人,连同这座己经崩塌的山头,一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绝望的圣女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她只听到了一声极不耐烦的嘀咕。
“烦不烦啊……”沈长生看着那个巨大的黑色巴掌,眉头皱得更紧了。
太吵了。
这个人太吵了。
他打出来的这个东西,也太吵了。
而且,还挡住了光。
睡眠被打扰的烦躁,家被毁掉的郁闷,以及对未来不得不“搬家”的抗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魔君。
只是对着那个让他觉得碍眼的黑色掌印,下意识地抬起了右手。
做出了一个他在这十万年里,重复了亿万次,己经融入灵魂与本能的动作。
一个拔剑之后,向前挥出的动作。
他的腰间,只有一根用来束缚破烂衣衫的草绳,空无一物。
他的手中,自然也空无一物。
这一挥,无声,无息,无光,无影。
下一瞬。
天地,陡然一静。
那遮天蔽日的黑色掌印,消失了。
天空中那不可一世、狞笑还凝固在脸上的魔道巨擘,也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一道细微到极致的、纯粹的“无”之裂痕,贯穿了一切。
它从沈长生挥手之处起始,延伸至天际尽头。
它切开了空中的黑色掌印,让其化为最本源的虚无。
它切开了魔道巨擘的身体,从他的头顶,到他的脚底。
它甚至切开了魔君身后那一片广阔的空间。
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在裂痕出现的那一刻,魔道巨擘的身体,连同他存在于那片空间中的所有痕迹,因果、气息、神魂……所有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被抹除,湮灭。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仿佛那里,从来就是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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