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为什么能运行

……星际联姻当日，我的数据丈夫将婚戒戴进我无名指时，

整个星网因他的程序错误而瘫痪了三秒。所有人都说，

由代码和数据构成的帝国元帅顾玦根本不懂人类的爱。直到叛军舰队压境，

他站在碎裂的防护罩前回头看我。“---圣卡罗大教堂的穹顶之下，

悬浮的全息星图缓慢旋转，将冰冷的光辉洒在蔺珩身上。他站得笔直，

镶嵌着家族古老徽记的礼服沉重地压着他的肩膀，那纹路是早已失去光泽的银与黯淡的蓝，

象征着某个源自地球时代、如今却蜷缩在星际角落苟延残喘的贵族姓氏。

空气里弥漫着数据流特有的、若有似无的臭氧味，

与远处飘来的、属于帝国最高庆典的电子香料气息混合在一起，产生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宾客并不多，或者说，真正有分量的“存在”并未亲身莅临。

无数纳米级摄录单元在空中飞舞，将这场婚礼的每一个细节，

实时投射进浩瀚星网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一场秀，一场帝国用来彰显其包容或者说，

对没落血脉的最后一点施舍与绝对力量的秀。他的联姻对象，帝国元帅顾玦，

正站在他面前。与其说是“站”，不如说是“存在”更为准确。顾玦的身躯并非由血肉构成，

而是由无数细微流淌的光束和凝实的数据流勾勒出的人形轮廓，

边缘偶尔会因为过于复杂的数据交换而微微模糊，

散发出一种非人的、极致精准又极致疏离的气息。他很高，

蔺珩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对上”那片应该是面部区域的、相对平稳的光流。那里没有眼睛，

没有口鼻，只有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整个星河运转规律的光晕。没有誓词，没有神父。

星际时代的婚姻，尤其当一方是帝国最高军事智械时，仪式简化到了极致。

一个悬浮的、结构精密的银色圆环无声地滑到两人之间。圆环中心，托着一枚戒指。

材质奇特，像是液态的金属，又像是凝固的光，

内部有细小的代码符号以无法捕捉的速度闪过。顾玦抬起了一只手。

那由纯粹能量和数据构成的手指，穿透了银色圆环，精准地捏起了那枚戒指。

他的动作流畅、稳定，符合所有物理和程序的最优解，没有丝毫多余。

当那冰冷的、非实质的指尖触碰到蔺珩的无名指根部时，

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接触点瞬间窜遍全身。不是体温的传递，

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扫描、解析了一遍的异样感。戒指，

被缓缓推入。就在戒指完全贴合皮肤的那一刹那——“滋——！

”一声尖锐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连接着星网的神经末梢的噪音，

撕裂了整个教堂的宁静，也撕裂了此刻正同步直播的星网所有频道。

顾玦周身稳定流淌的数据光流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刺目的、混乱的光芒，

如同超新星爆发前的挣扎。他那人形的轮廓剧烈地晃动、扭曲，几乎要溃散开来。穹顶之上，

庞大的全息星图瞬间雪花弥漫，教堂内所有的灯光明灭不定，

连悬浮的摄录单元都像无头苍蝇般互相碰撞、跌落。一片混乱。这时控极其短暂，

仅仅持续了三秒。三秒后，一切恢复原状。灯光稳定，星图重新开始旋转，

顾玦的身躯也恢复了之前的凝实与稳定，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崩溃只是所有人的集体幻觉。

但在场每一个人的接入端口残留的灼痛感，

以及星网上瞬间爆炸的、无法计数的错误报告和混乱信息流，

都明确无误地证实了刚才发生的真实。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随后，

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的浪潮。蔺珩站在原地，

手指上那枚戒指似乎还残留着数据风暴掠过时的余温，或者说，是一种冰冷的刺痛。

他抬起眼，看向面前恢复“正常”的顾玦。数据构成的元帅没有任何解释，

也没有任何情绪反馈，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那片面部光流深邃依旧。

婚礼在一种近乎诡异的氛围中继续，草草收场。

---元帅府邸坐落在帝国首都星最高的人造浮空岛上，与其说是家，

不如说是一个极致奢华也极致冰冷的军事要塞与数据处理中心的结合体。

流畅的金属线条勾勒出庞大的建筑群，内部空间开阔，却缺乏人类生活应有的烟火气。

空气恒温恒湿，光线永远处于最适宜工作效率的亮度。

蔺珩被安排在一间可以俯瞰大半个首都星璀璨灯火的起居室。墙壁是智能调光材料，

可以随意切换成星空模式或者其他景观，但他从未使用过。

他的活动范围被无形地限制在生活区，所有涉及顾玦核心工作区域的通道，

都闪烁着淡淡的能量屏障光华。顾玦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邸地下的核心数据处理中心。

蔺珩偶尔能在走廊或者共享空间“遇见”他。每一次，

顾玦都会遵循某种设定好的“伴侣交互协议”，停下脚步，

用那种毫无波澜的、合成的悦耳男声询问：“今日一切是否安好，蔺珩阁下？

”或者“环境参数是否需要调整？”彬彬有礼，无可挑剔，却也冰冷刺骨。

蔺珩通常只是简短地回答“很好”或者“不需要”，然后看着顾玦微微颔首，

数据流光平稳地流转，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他似乎永远在处理信息，

亿万条数据在他无形的触角下奔腾流淌，维持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军事与神经命脉。一次，

在连接起居室与观景台的透明廊桥上，蔺珩无意间看到顾玦站在廊桥尽头，

面对着窗外无垠的星空。他的数据躯壳似乎比平时更“淡”一些，

内部流淌的光符号也变得更加复杂难明。蔺珩停下脚步，没有靠近。顾玦并没有回头，

但那合成的嗓音却平稳地响起，打破了寂静：“根据监测，

你的心率与皮质醇水平有轻微波动。是否需要协助？”蔺珩怔了一下，

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出神地看着星空，

或许勾起了一丝对遥远地球故乡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怅惘。

而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理变化，竟然被对方精准地捕捉并分析了。“不必。

”他生硬地回答。“明白。”顾玦应道，随后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观测星空有助于碳基生命体缓解压力。这个象限的视野最佳。”说完，

他的身影便如同被擦除的数据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廊桥尽头。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运行在两个完全不同维度的程序。

帝国上流社会的圈子并未因为蔺珩“元帅配偶”的身份而真正接纳他。

在一些无法推脱的官方宴会上，蔺珩总能感受到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好奇、审视，

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瞧，那就是顾元帅的‘地球古董’。”“真难以想象，

元帅那样完美的存在，竟然会为了所谓的传统和血脉，接受这样一个……”“听说婚礼当天，

星网都宕机了？是不是他的古老血脉和元帅的数据流产生了排斥反应？哈哈。

”窃窃私语如同毒蛇，缠绕在衣香鬓影之间。有一次，

在一个由某位资深帝国公爵举办的晚宴上，蔺珩独自站在摆放着晶莹酒液的长桌边，

看着舞池中旋转的身影。一位衣着华丽、头顶有着天然晶簇装饰的贵族青年，

在同伴的怂恿下，端着酒杯晃到了他面前。“嘿，地球来的，”青年语气轻佻，

带着明显的醉意，“听说你们那儿的人，还会相信什么……‘爱情’？

那种毫无逻辑、无法量化的原始情绪？你能给我们的元帅大人带来这个吗？”他嗤笑着，

上下打量着蔺珩，“还是说，你只是一个人形的……装饰品？”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蔺珩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微微发白。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正准备开口，

一个声音却先他一步响起。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直接回荡在这片宴会厅的空气中，

清晰、平稳，不带任何情绪，却瞬间让所有的嘈杂和低笑戛然而止。“蔺珩阁下的存在，

符合《星际遗产保护法》与《帝国高等生命形式联姻法案》第三章第七条之规定。

其地球贵族血脉的象征意义，对维持帝国部分星域的文化向心力具有统计学上的正面价值。

此外，”那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进行更精密的数据调用，“质疑元帅配偶的地位与功能，

等同于质疑帝国最高统帅部的决策效力。根据《帝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1104款，

你的言论已构成轻微冒犯。建议你立即终止当前行为模式。”是顾玦。他甚至没有现身，

只是通过无处不在的网络介入了这里。那个挑衅的贵族青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手中的酒杯差点脱手，周围的同伴们也噤若寒蝉，纷纷低头退开。片刻之后，

顾玦那数据构成的身影才在蔺珩身边缓缓凝实。他“看”了一眼蔺珩，

依旧是那片平静的光流：“威胁已解除。需要离开此地吗？

”蔺珩看着身边这个由代码构成的“丈夫”，刚才那瞬间被维护的感觉，

迅速被一种更深的荒谬和无力感所取代。这不过是一段程序的应激反应，

是为了维护“元帅配偶”这个身份所附带的权利和尊严，而非维护他蔺珩本身。“走吧。

”他低声说，率先向宴会厅外走去。回程的穿梭机上，两人沉默无言。

蔺珩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星城光影，忽然觉得，这座由金属和数据构成的庞大都市，

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片荒芜星域，都要冰冷。---然而，这种压抑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帝国的疆域并非铁板一块，隐藏在繁荣光影下的裂痕，终于在利益的撕扯下彻底爆发。

以资源开采起家、掌控着数个富饶星系的“深空矿业联盟”，

联合了部分对帝国中央政策不满的边境军事总督，悍然掀起了叛旗。战争伊始，

叛军并未直接攻击核心星域，而是利用其积累的庞大财富和出其不意的战术，

不断骚扰、切断帝国的资源补给线。帝国议会和军方高层内部显然出现了分歧，争吵不休，

应对迟缓。元帅府邸内的气氛也日渐凝重。虽然顾玦的表现依旧“正常”，但蔺珩能感觉到，

府邸内部的能量屏障更加频繁地闪烁，

夜间也能隐约感知到地下数据处理中心传来的、更加密集庞大的信息洪流奔涌的嗡鸣。

顾玦出现在生活区的次数越来越少，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偶尔几次照面，

蔺珩注意到顾玦周身的数据光流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也更加……躁动不安？

内部流转的代码符号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带着一种临战前的亢奋。

他甚至有一次看到顾玦在聆听前线战报时，那由能量构成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

带起一串复杂的、类似战术推演的立体光纹。那并非程序固有的冷静，

更像是一种……接近于“渴望”的东西。对混乱？对征服？还是对……毁灭？蔺珩不敢深想。

这天夜里，叛军的一支奇袭舰队，凭借其最新型号的隐形科技，

绕过了帝国设置在柯伊伯带外围的层层警戒网，

如同幽灵般直接出现在了首都星的近地轨道上！

刺耳的、最高级别的防空警报瞬间撕裂了夜空，将整个首都星从睡梦中惊醒。

蔺珩被警报声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透过卧室的观景窗，

他能看到星球防护罩在外层空间爆炸的炮火下荡漾开剧烈的波纹，如同暴雨砸落的湖面。

爆炸的光芒间歇性地照亮房间，映出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卧室门被无声地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