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王直播间爆红全星际

陈野！你给我站住！”

声音又清脆又亮，跟山泉水砸在石头上的动静似的。

我把锄头往地上一插，转过身。

苏清竹，我们卧牛村新来的大学生村长，正掐着腰，站在田埂上。小白鞋上沾了点泥，白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出的线，晃眼。

“干啥。”我从兜里掏出半截烟，点上，吸了一口。

“直播！就今天！”她艰难地走过来，把手机支架“啪”一下杵在我面前的地里，跟插秧似的。

“我说过，不干。”烟雾从我鼻子里喷出来，呛人。

“叔和婶儿的药钱，你们还差多少？”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头有光，比日头还亮。

我没有说话，把烟放在田埂的土里摁熄。

心里那点事，跟拿钝刀子割肉一样，一抽一抽地痛。爹娘一身的病，就靠我这一点地里刨食的钱吊着。三核-桃四斤壳，挣点钱，难。

“陈野，村里的核桃、木耳、山鸡蛋，都快烂仓库里了。你帮村里，也是救自己。”苏清竹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打开了直播软件。

屏幕亮了，一个数字从“0”开始往上跳。

“1”、“5”、“23”……

“咳，”苏清竹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笑，“各位，欢迎来到卧牛村原生态直播间！我是村长苏清竹！”

幕弹慢悠悠飘过去几条。

“这村长……有点东西啊。”

“后面那哥们儿干啥的？一脸不高兴。”

“背景好山好水，就是人好凶。”

苏清竹拿胳膊肘捅了捅我，“说话啊！”

我看着镜头里自己的那张脸，跟谁都欠我八百块钱似的，眉头紧着。半天，从牙缝里蹭了几个字。

“……地，还没锄完。”

“噗！”苏清竹差点没绷住。

幕弹也乐了。

“这主播，有点个性。”

“哈哈，社恐主播在线锄地？”

苏清竹立即打圆场，“家人们，这位是我们村最勤劳的汉子，陈野！他种出来的东西，是最好的！今天我们主要卖的就是他家树上的核桃！”

她举起了一袋核桃，在镜头前晃了晃。

“你看这皮薄肉满的，我给大家砸个看看！”

她拿起一块石头，对着核桃，“哐”一下砸下去。

石头无力，核桃也无力。

她又砸了一下腹部，手滑了，把自己的手指头砸了。

“嘶——”她疼得直甩手，眼圈一下就红了。

我看着她那笨样，叹了口气。

“给我。”

我从她手中拿过一个核桃，两根指头捏着，微微一用力。

“咔嚓。”

一声脆响，核桃壳应声而裂，里面有完整的、白生的核桃仁。

直播间里，弹幕停了半秒。

然后，炸了。

“卧槽？？？”

“这麒麟臂是真实存在的吗？”

“特效！绝对是特效！现在的直播都这么玩了吗？”

“主播，有本事你再捏一个！”

我没看手机，把核桃仁递给苏清竹，“吃了。”

她愣愣地看着我，手指头还红着，张开嘴，我直接把核桃仁塞进去了。

她脸“腾”一下就红了，跟天边的晚霞似的，嚼了两下，含糊糊糊地说：“……甜。”

我没理她，弯腰拿起锄头，继续干活。

锄头一下下抡起来，再下去砸，践踏翻飞。身上的T恤早就被汗浸透了，贴在背上，抽出的筋骨块的，跟山里的石头似的。

苏清竹就举着手机，跟在我屁股后面拍。

“家人们，你们看，我们这里的土地多肥沃，陈野哥多势汹汹！”

幕弹的风向，慢慢地变了。

“这身材……嘶嘶哈……”

“想去卧牛村体验生活了，村长还招人吗？”

“另外不说，这个锄地的姿势，标准！”

我干活，不爱说话。苏清竹就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叽叽喳喳地说话。她说村里怎么好，山货怎么纯天然。她说得口干舌燥。

日头偏西的时候，我停下手，走到头的拖拉机旁边。

“回家吧。”我对她说。

“好嘞！”苏清竹赶紧跟上，“家里人，我们要开我们的‘乡村法拉利’回家啦！”

我跳上拖拉机，发动。柴油机“突突突”地响起来，跟老牛喘气似的。

苏清竹也想爬上来，但拖拉机太高，她提着腿，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伸出一只手。

她停下来，把她那只又软又白的手，放在了我刚刚黑色的手掌里。

我一使劲，就把她拽了上来。

她站不稳，一头撞到我怀里了。

软软的，香香的。

我的身体想象，跟过去电似的。

“坐好。”我声音有点哑。

“哦……”她坐到我旁边的小板凳上，脸红得不敢再看我。

直播间的手机还开着，镜头正对着我们俩。

幕弹已经疯了。

“啊啊啊啊啊！我磕到了！！”

“这体型差！这男友力！”

“村长脸红了！绝对有情况！”

我没管那些。我从旁边的小筐里拿出一个还热乎乎的白面馒头，用牙咬住，然后一只手扶着跑道，一只手挂挡。

拖拉机“哐当”一声，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我就这么一只手开车，一只手还得抽空把馒头塞嘴里嚼。

苏清竹在旁边清晰的眼睛都直了。

“陈野，你……你这单手开拖拉机……也太……”

“饿了。”我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

直播间里，一个ID叫“榜大姐爱看戏”的人，直接刷了一辆火箭。

效果，跟过年放的窜天猴似的，在屏幕上炸开。

她发了条弹幕。

“主播，这效果值一个火箭！明天，我除了你飞刀削苹果！”

我望着那条弹幕，皱了皱眉。

“飞刀？”

城里人，真会玩。

第二天，苏清竹又扛着手机支架来了。

她还带来了一筐苹果，红彤彤的，码得整整齐齐。

“陈野，榜一大姐发话了，今天必须安排！”她把筐子往我面前一放，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期待。

我正坐在院子里，拿柴刀劈木头。

“咔！”一斧子下去，半米粗的木子墩，应声裂成两半。

我没搭理她捡到的一块木头，继续。

“哎呀，你别说话啊。”苏清竹蹲下来，仰着脸看我，“昨天直播了三个小时，你知道卖了多少钱吗？”

她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千块！纯利润！够婶儿一个月药钱了！”

我劈柴的动作顿时展开。

三千块。

我种一年地，刨去成本，也能落下这么多。

心里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是不动心，而是觉得……这钱来得太快，有点虚。

“你看看你，手都起茧子了。”苏清-竹伸手，想碰碰我的手，又想有点不敢，手指头在半空中缩了缩，“直播不比你干农活轻松？”

她的手，白嫩，指甲修得干干净净。我的手，又黑又粗糙，关节粗大，指甲缝里还有洗净不掉的泥。

天下良田，都是一个手工刨出来的。可这个手工，也快磨成石头了。

“我不会那个。”我闷声说道，把头偏过去，不看她。

“不用你干啥，你就坐着，削个苹果就行。”她把一个苹果塞给我手里，“就用你平时削东西的刀。”

她指的是我腰上别着的那把。

那不是普通的刀。是我从队里带回来的，开过刃，见过血。平时我拿它来给果树修枝，或者上山的时候防身。

“不行。”我直接拒绝。

那把刀，有煞气。

“为啥啊？”苏清竹不明白，“你不是用它削木头挺顺手的吗？”

“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不都是东西削嘛。”她开始耍赖，把我的胳膊弄晃了，“陈野哥，你就帮帮忙嘛，就一次，好不好？”

她一撒娇，声音就变得又软又粘，跟麦芽糖似的，缠得人心慌。

我最受不了这个。

“……松手。”

“不松！你答应我才松！”

我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女人，比我在林子里遇到的眼镜蛇还难缠。

“拿远点。”我终于松了口。

“好嘞！”苏清竹立马跳起来，把手机支架摆在五米开外，开通直播。

“各位家人们，大家早上好！今天的绝活儿表演，现在开始！”

直播间里，人比昨天还多。榜一大姐早早就来了，刷了好几个工作站。

“威武姐姐！”

“前排兜售卖瓜子花生，看主播耍杂技！”

苏清竹把一个苹果扔给我。

我掂了掂，然后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刀身在阳光下，泛着一层冷光。

直播间里，弹幕瞬间多了起来。

“我靠，这刀，真的假的？”

“看着没有道具啊，寒光闪闪的。”

“主播不会是哪个剧组跑的出来吧？”

我管不了他们，手腕一抖。

“嗖——”

短刀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线，擦着苹果的肌肤飞速旋转。

所有人都看傻了。

包括苏清竹。

她张着小嘴，眼睛瞪得溜圆，一动不动地看着。

刀光飞舞，红色的苹果皮像一条连绵不断的长线，被完整地割下来，在空中打着旋儿。

最后，短刀“狮子”的一声，精准地钉在了我面前的木桩上，微微颤动。

而那个被削了皮的苹果，光溜溜的，还带着一层水汽，稳稳地落回了我的手。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直播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五分钟，弹幕才井喷式地爆发。

“？？？？？？？？？”

“我他妈看到了什么？御剑术吗？”

“这特效……这他妈是电影级别的特效啊！”

“榜大姐呢？快出来看神仙！”

榜一大姐直接刷了个超级火箭，后面跟着一句话。

“主播，下个月的特效费用，姐包了！明天我就把你徒手抓猪了！”

我没看弹幕，就把削掉的苹果递给苏清竹。

“吃。”

苏清竹还愣着，傻乎乎地看着我。

“啊？哦……”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大口，汁水四溅。

“你……你怎么做到的？”她含糊其辞地问道。

“手熟上面。”我把刀从木桩上拔下来，插回刀鞘。

“这也太……”她想了半天，憋出了两个字，“……太帅了。”

说完，她自己的脸又红了。

我看着她那红扑扑的脸蛋，还有沾着苹果汁的嘴角，心里头像是被猫爪子挠挠的动作，有点痒。

“下次，离远点。”我说。

“为啥？”

“危险。”

我说的是实话。刚才刀飞出去的时候，她离得太远了。近要不是我控制得好，那刀就不是削苹果皮，是削她了。

苏竹想要什么。

她低下头，小声嘀咕：“知道了……”

那声音，跟普普子哼哼似的，带着点明显道不明的委屈和……娇羞？

我皱了皱眉，搞不懂这个女人脑子里都在想吃的东西。

骆驼祥子只管拉车，不想另外。我陈野只管种地，也不想另外。

可这女人，总像个麻烦，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晃得我心烦。

晃得我……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