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残留的余温

二十年了，自从父母离婚后，我就再也没回来过。

老宅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青灰色的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已经发绿。

我抬头望去，二楼的雕花木窗半开着，像是有人在窥视。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我听到"咔嗒"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门后碎裂。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霉味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照亮了门厅。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面落地镜，镜面已经发黄，映出我模糊的身影。

我总觉得镜子里的人影似乎比我慢了一拍，当我转身时，镜中的影子还在原地停留了一瞬。

"太奶奶，我回来了。

"我轻声说，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没有人回应，只有灰尘在阳光下缓缓飘舞。

我拖着行李箱往里走，木地板发出吱呀声。

突然，我听到楼上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僵在原地，心跳陡然加快。

"有人吗？"我喊道。

没有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是老房子年久失修的正常声响。

可当我继续往里走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猛地回头，正对上那面落地镜。

镜中的我脸色苍白，而在我的身后，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收拾房间。

太奶奶的房间在二楼，我决定先从那里开始。

楼梯很陡，每一级台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房间里很暗，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光线。

我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按了几下都没有反应。

看来是停电了。

我只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惨白的光束在房间里扫过。

太奶奶的床还在原来的位置，床头的雕花已经剥落。

我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太奶奶抱着一个婴儿，那应该是我。

但奇怪的是，照片里的太奶奶没有看镜头，而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

我伸手去拿相框，指尖刚碰到玻璃，就听到"啪"的一声，相框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去捡，却发现照片背面朝上。

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我看到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那个孩子，回来了。

"我的手开始发抖。

这行字是用红色的墨水写的，已经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

更让我心惊的是，这字迹很新，不像是二十年前写的。

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那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

我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但当我转回来时，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梳妆台的镜子上。

镜子里，我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

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双手垂在身侧。

我浑身发冷，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手电筒的光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中，我看到那个小女孩慢慢抬起了头。

就在这时，手电筒彻底熄灭了。

黑暗中，我听到脚步声向我靠近，还有小女孩哼歌的声音。

那歌声很轻，却让我毛骨悚然："月光光，照地堂，阿姐带我入梦乡......"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在黑暗中摸索着下楼。

身后传来"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跳着下楼。

我不敢回头，拼命往大门跑去。

就在我快要跑到门口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传来剧痛。

我挣扎着爬起来，手摸到了绊倒我的东西——那是一个破旧的布娃娃，穿着红色的裙子，脸上画着诡异的笑容。

我尖叫着把它扔开，连滚带爬地冲出大门。

阳光照在我身上，却驱散不了内心的寒意。

我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大口喘着气。

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个佝偻的老太太站在门口。

她穿着深蓝色的布衫，手里拄着拐杖，正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你终于回来了，"她说，"那个孩子等你很久了。

"我认出她是住在隔壁的王婆婆。

小时候我经常去她家玩，她总是给我糖吃。

"王婆婆，那个孩子是谁？"我颤抖着问。

王婆婆没有回答，只是用拐杖指了指老宅的二楼。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二楼的窗户后面，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

她正对着我笑。

我浑身发抖，死死盯着二楼窗户后的那个红衣女孩。

她的笑容诡异而阴森，让我不寒而栗。

"王婆婆，那...那是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

王婆婆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慢慢走下台阶，在我身边坐下。

"小夏啊，有些事情，你太奶奶一直没告诉你。

"我转过头，看着王婆婆布满皱纹的脸。

她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恐惧。

"这座老宅，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王婆婆缓缓说道，"你太奶奶的爷爷，也就是你的高祖，是这座宅子的第一任主人。

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我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发干。

"然后呢？""你高祖是个商人，很有钱。

他娶了个漂亮的太太，生了三个孩子。

但是..."王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在你高祖四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我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爬上来。

"什么事？"王婆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老宅。

夕阳的余晖照在青灰色的砖墙上，给整座建筑蒙上了一层血色。

"那天晚上，你高祖突然发疯了。

"王婆婆的声音颤抖起来，"他拿着刀，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孩子。

最小的那个女儿，只有五岁，穿着红色的裙子..."我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后来，你高祖在院子里上吊自杀了。

"王婆婆继续说道，"从那以后，这座宅子就经常传出奇怪的声音。

有人说，晚上能看到一个小女孩在院子里玩耍，穿着红色的裙子..."我猛地站起来，感觉双腿发软。

"所以...所以刚才那个..."王婆婆点点头，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怜悯。

"小夏，你太奶奶一直没告诉你这些，是怕你害怕。

但是...自从你离开后，那个孩子就一直在等你回来。

"我感觉天旋地转，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我？"王婆婆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

"天快黑了，你今晚还是去我家住吧。

这里...不太安全。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不，我要留下来。

这是我的家，我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婆婆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那你自己小心。

如果听到什么声音，千万别出去看。

"我点点头，目送王婆婆慢慢走回隔壁。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老宅笼罩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老宅。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惨白的光束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决定先去厨房找找有没有蜡烛或者手电筒。

厨房在一楼的最里面，我摸索着往前走。

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空荡荡的走廊，什么都没有。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厨房走。

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但很清晰。

那脚步声从楼梯口开始，慢慢向太奶奶的房间移动。

我的心跳加速，手心全是冷汗。

我想起王婆婆的警告，但还是忍不住往楼梯口走去。

手电筒的光束照在楼梯上，木质的台阶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突然，我听到太奶奶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笑。

那声音很轻，像是小女孩的笑声。

我的手开始发抖，但还是慢慢走上楼梯。

每一步都发出"吱呀"声，在寂静的老宅中格外刺耳。

当我走到太奶奶房间门口时，笑声突然停止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每一个角落。

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姐姐..."我浑身僵硬，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那身影就在我身后，近在咫尺。

我慢慢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墙角，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

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双手垂在身侧。

我认出她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婴儿，也是刚才在窗户后面对我笑的那个女孩。

"你...你是谁？"我颤抖着问。

小女孩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她的眼睛很大，但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哀伤，"我是你的妹妹啊..."我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我...我没有妹妹..."小女孩歪着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有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妈妈把我藏起来了，因为爸爸不喜欢女孩..."我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梳妆台。

镜子发出"哐当"一声，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镜子里，我身后空无一人。

当我再转回来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跑下楼。

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乱晃，照出各种扭曲的影子。

我跑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感觉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我听到厨房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啪嗒"，一个碗掉在了地上。

"咚"，橱柜的门被打开了。

"沙沙"，像是有人在翻动塑料袋。

我死死盯着厨房的方向，手电筒的光束照向那里。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厨房里一片寂静。

我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产生了幻觉。

但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姐姐，我饿了..."我尖叫一声，跳起来就往大门跑。

但当我跑到门口时，发现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锁上了。

我拼命转动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姐姐，别走..."那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

我转过身，背靠着门。

手电筒的光束照向走廊，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正慢慢向我走来。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让我心跳加速。

"求求你，别过来..."我颤抖着说。

小女孩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我。

"姐姐，你为什么怕我？我是你的妹妹啊..."我摇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不...我没有妹妹...你到底是谁？"小女孩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她的眼睛变得血红，嘴角裂开到耳根。

"我是被你遗忘的妹妹！是被你们抛弃的孩子！"她猛地向我扑来，我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尖叫。

但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