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更天的梆子声刚敲过,林薇就被沈砚推醒了。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几颗疏星挂在天上,寒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
林薇挣扎着坐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在叫板,脑子里昏沉沉的,只想倒头再睡。
“起来了,再晚就赶不上早集了。”
沈砚己经收拾妥当,背着那个修补过的背篓,里面装着晒干的黄精,还有几个昨晚留着的熟野土豆。
林薇揉着眼睛,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拿起沈砚给她找的一根粗木棍当拐杖——走路走一个时辰,她真怕自己的脚受不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借着微弱的天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外走。
槐树村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路边的野草上挂着霜,踩上去湿漉漉的,寒气顺着鞋底往上钻。
“冷……”林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领口拽得更紧了些。
沈砚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挡在了她身前,替她挡住了不少风。
林薇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莫名一暖,也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隐约能看到前方的关卡了。
那是个简陋的木栅栏,旁边搭着个草棚,两个穿着破烂盔甲的士兵正缩在里面打盹。
“小点声。”
沈砚压低声音,拉着林薇绕到栅栏侧面,那里的木头有些松动,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两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钻了过去,首到走出老远,才敢大口喘气。
“吓死我了。”
林薇拍着胸口,心还在砰砰首跳。
“别说话,赶紧走。”
沈砚拉着她,继续往镇上赶。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天边彻底亮了起来,前方出现了一片热闹的景象。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渐渐有了行人,挑着担子的货郎,牵着牛羊的农户,还有穿着体面些的镇民,熙熙攘攘,充满了烟火气。
“到了。”
沈砚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林薇扶着腰,累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脚己经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看着眼前热闹的镇子,心里的疲惫又消散了些。
青石镇比她想象的要大,主街两旁全是店铺,布庄、粮铺、药铺、铁匠铺……应有尽有,虽然大多门面简陋,但总算有了点“人间”的样子。
“先去药铺。”
沈砚定了定神,“把黄精卖了再说。”
两人打听着找到了镇上最大的药铺“回春堂”。
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掌柜正在柜台后算账。
“掌柜的,您看这黄精收吗?”
沈砚把背篓里的黄精拿出来,放在柜台上。
老掌柜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拿起黄精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慢悠悠地说:“成色一般,晒干了水分也足,给你十二个铜板一斤吧。”
沈砚皱了皱眉:“掌柜的,村里老人说能值十五个铜板呢。”
“现在药材行情不好,进货价都降了。”
老掌柜放下黄精,“最多十三个,再多就不要了。”
沈砚看了看林薇,林薇对他点了点头。
有总比没有好,先换了钱再说。
“行,十三就十三。”
老掌柜称了称,刚好半斤,给了六个铜板。
沈砚把铜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拉着林薇走出了药铺。
“才六个铜板……”林薇有点失望,“离二两银子差太远了。”
“别急,这只是开始。”
沈砚倒是沉得住气,“先去逛逛,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两人沿着主街慢慢走着,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的店铺和摊位。
路边有卖早点的,热气腾腾的馒头包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林薇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摸了摸怀里的野土豆,又看了看那几个铜板,咽了咽口水。
“想吃?”
沈砚注意到她的目光。
“不想。”
林薇嘴硬道,“省钱要紧。”
沈砚没说话,拉着她走到一个卖豆浆的摊位前,掏出一个铜板,买了两碗豆浆。
“给。”
他递了一碗给林薇。
豆浆热乎乎的,带着淡淡的豆香,喝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
林薇捧着碗,心里有点复杂:“不是要省钱吗?”
“有力气才能找活路。”
沈砚喝完豆浆,把碗还给摊主,“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布庄门口围了不少人,好像在吵架。
“这布的质量也太差了!
刚买回去做了件衣服,洗了一次就缩水了!”
一个妇人拿着块布料,对着布庄老板大声嚷嚷。
“你自己不会洗衣服,用热水烫坏了,关我布庄什么事!”
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男人,也不甘示弱。
“就是你的布有问题!
我要退钱!”
“不退!
买定离手,哪有退货的道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大多是同情那妇人的,说这布庄的布确实不怎么样,价格还贵。
林薇看着那块布料,眼睛忽然亮了。
那是块粗麻布,但织得很稀疏,缩水是因为没有经过浆洗处理。
在现代,这都是最基础的纺织品处理工艺啊!
她拉了拉沈砚的衣角,小声说:“沈砚,我想到赚钱的法子了。”
沈砚挑眉:“什么法子?”
“你看那布。”
林薇指着那块缩水的麻布,“它缩水是因为没处理好。
我知道怎么处理能让它不缩水,还能让布料更结实耐用。
要是我们能拿到便宜的生布,处理好再卖出去,肯定能赚钱!”
沈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确定?”
“当然!”
林薇自信道,“这是最基础的纺织知识,我在学校学过!”
虽然她学的是植物学,但选修课选过纺织材料学,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沈砚看着她笃定的样子,沉吟片刻:“可行吗?
我们没本钱,也没地方处理布料。”
“可以先找布庄老板谈谈,让他出布料,我们出技术,赚了钱分成就行。”
林薇眼睛亮晶晶的,“你看这布庄的名声都快被坏布毁了,我们帮他解决问题,他肯定愿意!”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沈砚点了点头:“走,去试试。”
两人挤开人群,走到布庄老板面前。
“老板,打扰一下。”
沈砚开口道,“我们有办法能解决布料缩水的问题,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布庄老板正被那妇人吵得头疼,闻言不耐烦地挥挥手:“哪来的毛头小子,少在这捣乱!
我这布好得很,不需要什么办法!”
“老板,您先别生气。”
林薇上前一步,拿起那块缩水的布料,“您看,这布之所以缩水,是因为纺纱时的张力没消除,纤维还处于拉伸状态,遇水就会收缩。
只要用热水煮过,再用重物压平,就能固定纤维,以后就不会再缩水了,而且布料会更挺括。”
她的话说得条理清晰,虽然有些术语老板听不懂,但大概意思明白了。
老板狐疑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有这么简单?”
“您可以找块生布试试,我们现场给您处理。”
林薇自信道,“要是没用,我们分文不取;要是有用,您再考虑跟我们合作。”
周围的人也好奇起来,纷纷劝道:“王老板,就让他们试试呗,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王老板犹豫了一下,看着手里的布料,又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咬了咬牙:“好!
我就信你们一次!
要是敢骗我,别怪我不客气!”
他转身走进布庄,拿出一块没经过处理的粗麻布,又找来了一口锅和柴火。
林薇让王老板烧了一锅热水,把麻布放进去煮了一刻钟,然后捞出来拧干,平铺在木板上,用几块大石头压好。
“等半个时辰,把布晾干,您再看看效果。”
林薇擦了擦手上的水。
王老板半信半疑,让伙计看着布料,自己则回到店里招呼生意,但时不时地就往外面瞟一眼。
林薇和沈砚也没离开,就在布庄门口等着。
周围的人也没散去,都想看看这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布料差不多晾干了。
王老板亲自上前,把石头挪开,拿起布料摸了摸,又拉了拉。
奇迹发生了!
原本有些松散的布料变得紧实了许多,手感也更挺括了,他又找了点水泼上去,布料果然没有明显的缩水。
“真……真的有用!”
王老板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周围的人也发出一阵惊叹,纷纷称赞林薇有本事。
“小姑娘,你这手艺可真厉害啊!”
“王老板,这下你的布再也不怕缩水了!”
王老板看着手里的布料,又看了看林薇和沈砚,脸上露出了笑容:“两位,刚才是我不对,多有得罪。
你们说吧,想怎么合作?”
林薇和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喜悦。
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