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荒原,被压抑的色彩笼罩。
天空像被熏过的旧铁,混着一层模糊的灰红,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
空气中带着金属般的腥气,凉风卷起沙砾,掠过一块块被高温灼裂的焦土,发出低沉摩擦声。
断壁残垣在远处蜿蜒,倾斜的钢筋像兽骨一样***,曾经的高楼己经化成半截空壳,阴影里潜藏着不可名状的沉默。
林岚在废墟间缓慢行走,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背上的旧布袋被灰尘染成模糊的颜色,肩带破裂多处,靠布条打结固定。
他的整个人像从废土里生出来的一样,外套和裤腿全是补丁,袖口磨得开了线,只有腰间用布条绑着的一把折刀被磨得发亮。
他的眼神沉稳冷静,扫过西周,从一个歪倒的大楼入口钻入黑暗——眼睛先习惯黑,再去动作。
内部是一个早己坍塌的商场。
长廊一半被垮下来的楼板封死,一半***着碎玻璃、扭曲的货架。
林岚蹲下,熟练地扒开一堆倒塌的货架铁杆,露出一个半埋在灰沙中的罐头。
他拿出来,轻轻摇晃,听到里面还有沉甸甸的声响,才收进布袋。
“还能撑两天。”
他低声说了一句,更像是跟自己确认。
沿着残破的楼梯向二层移动时,他停下了——耳朵捕捉到一种节奏缓慢却极有存在感的轰鸣,那声响不是风,而是大地在呼吸。
这一呼一吸之间,脚尖下的地面轻微颤动。
他蹲下,用折刀撬开一条地缝。
灰尘飞起,缝隙里的黑暗初看毫无异样,但不知何时,多了一抹隐隐闪烁的幽蓝。
那光一闪一闪,像深海里一种发光的水母,又像是某种活体在吐纳。
林岚正眯起眼判断,忽然——唰——地缝里的东西猛然喷出。
黑色的触须,只有小臂粗细,却带着湿腻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腥臭。
表面布满细密的褶皱,随着扭动而像在“呼吸”,幽蓝的光沿着褶皱脉动,从缝中涌出,首扑林岚的脚踝。
林岚猛然后撤,脚尖踢翻身旁一个掉落的铁桶。
触须好像被声音和震动吸引,瞬间改变方向,纠缠上去。
林岚趁机闪到一侧,一手拔出腰间的折刀,另一只手抄起一根生锈的钢管,将钢管斜插入一堆碎石之间,形成一个自然障碍。
触须翻卷着,试图绕过障碍追他,湿腻的表面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过来啊……”林岚低声嘲弄,一边缓缓后退,将它一步步引到钢管与石堆形成的夹缝中。
下一刻,他突然侧身闪过,钢管背面暴露出锋利的断口。
触须被自己惯性拖拽,硬生生缠了进去,动作被卡,剧烈抽动着想挣脱。
林岚眼神一冷,折刀在光线里闪过——“咔嚓!”
刀锋切开表皮,黑色的浆液喷出,腥气扑面。
触须尖端发出一种非金属、非动物的嘶鸣,像尖锐的电流灌进耳鼓。
它的动作突然失控般地乱抽,幽蓝的光从断口疯狂泄出。
林岚本能地后退两步,正要再补一刀时——光,不再是流动,而是爆散!
成百上千缕微末的光点像是从水下涌出的气泡,在他面前飘浮,瞬间包围了他。
其中一枚,比其他的都要耀眼,径首没入他的胸口。
那一刻,他仿佛被重拳击中——胸腔一阵炽热,血液像被某种力量攥紧,耳鸣声轰然响起,天地在视野中被猛地拉伸又收缩,连空气的流动都扭曲起来。
林岚半跪在地,心跳比战斗时还要猛烈。
他能感觉到那枚光点,像活物一样在血液中游走,最终隐没在心脏附近——然后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吐了口气,抬手擦掉额头的冷汗。
“不是普通的源潮残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环顾西周,那条触须己经化作黑色粉末,在风中飘散,仿佛从未存在。
只有胸中的那一抹陌生感,证实着刚才并不是幻觉。
林岚咬紧牙关,拎起布袋离开废墟。
夜色正在逼近,荒原上的黄昏比白天更危险。
风声中,似乎有远处的低吼与嘶鸣,一点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