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好像不普通

我叫徐莹莹，是金川县张屠户的娘子。曾因家贫，被爹娘以二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了张家。

我的相公名唤张阳，因左脸有一道自眼角蜿蜒至下颌的长疤，模样瞧着凶悍，

直到二十一岁仍未娶亲。外人怕他，我却不觉可怕。成婚以来，他待我极好，事事为我着想。

我常想，自己前世定是个积德行善的大善人，今生才修来这样的福分，

遇着这般知冷知热的相公。何况，我的相公……他似乎，并非凡人。一今年的秋季格外的冷，

还未入冬月，清晨哈出的气便已凝成了白雾。这日我早早穿上夹袄，

去厨房做了热腾腾的早饭，盛在托盘里送到前院的肉铺。“相公，吃饭了。

”张阳正擦拭案板，闻声立刻回头，快步走来：“莹莹，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铺子里随便垫几口就行。”“我没事，你快趁热吃。”我将筷子递给他。张阳笑着接过，

心里暖烘烘的。他家娘子就是心疼他，晚上也总要等他收拾好铺面，一同回后院才安心。

有娘子真好。我看着他吃饭，想起一事：“相公，我听隔壁林阿婆说，今年冷得邪乎，

怕是天时有变，让咱们早做打算呢。”“是吗？你别慌。”张阳放下碗，宽慰道，

“林阿爷是咱们这儿见识最广的郎中，定是他告诉阿婆的。待会儿我过去问问详情。

”“若是真的，咱们就把东西早些置办起来吧。眼看再有個把月就年关了，多备些，

也省得到时抓瞎。”“好，都听你的。这儿冷，你快收拾了回屋去。”张阳说着，

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眼神温和。回到后院，我将厨房收拾干净，

便坐在窗下继续缝制给张阳的冬衣。不知不觉到了午时。

我起身去廊下取了一条厚实的五花肉——家中是杀猪卖肉的，倒从不短了荤腥。

将肉皮在热锅上烙得焦黄，再把整块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墩子，猪皮仍连着，

用盐、烧酒和酱油细细抹匀腌上。另起小灶淘米焖饭。大锅烧热，

放入泡发的蘑菇干、板栗和一小把河虾干炒出香气，盛出备用。此时肉也腌得差不多了。

我用洗净的纱布将肉墩包起，肉皮朝下，把炒香的配料塞入其中，捆扎妥当。放入大锅，

加进香料、老姜、清水和少许细盐，盖上锅盖慢慢炖煮。这法子是相公教我的，

滋味甚是醇厚。待肉炖上，又快手炒了一盘翠绿的小白菜。刚把饭菜在堂屋摆好，

张阳就踩着点回来了。“相公今日倒是准时，不用叫就知道吃饭了？

”我笑着将擦手布递给他。“娘子今日做了封肉，我在前头就闻到香了，勾得肚里馋虫直闹。

”张阳深深吸了口气，满脸陶醉。“都是相公教得好。快坐下吃吧。”“哎，好。

”张阳坐下，夹了一筷子肉，边吃边说，“下午铺子就不开了，我得出门一趟。问过林阿爷，

他说连山山顶都已白雪皑皑，情况怕是不妙。”“要去多久？”我心头一紧。“约莫两三日。

我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别担心。”他看着我，眼神沉稳，让人安心，“若有人问起，

便说我去乡里帮人杀猪了。”饭后，我替他收拾好行囊，又灌了满满一葫芦热水。

张阳便推着空板车，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二转眼过去四日。这日，

林阿婆来家中寻我帮她描绣样。“莹莹啊，你家张阳这几天怎么没见着？有四五日了吧？

”阿婆一边理着丝线，一边随口问道。“婆婆，阳哥他去乡里了，说是给人帮工杀猪。

”我按着相公交代的回答。“挺好，多攒点钱，你们小两口日子也好过些。”做了会儿针线，

林阿婆便回家了。我独自对着窗棂，心里却忍不住惦念起来。都四天了，相公怎么还未归来？

可别出什么事才好。傍晚，我将两人冬日的棉衣棉服都翻出来整理晾晒。刚收拾妥当，

忽听得后院门轴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我心头一跳，忙拎起门边的烧火棍，

悄悄凑到门边查看。却见是张阳推着一辆堆得高高的板车进了院，

车上的货物用厚厚的油布盖得严实。“莹莹，是我。”他低声道。我赶紧上前帮忙推车。

“我来就行，你去把门锁好。”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车进了院，

我返身锁好门。张阳将板车推到柴房门口，掀开油布，开始往下搬东西。

看着那满车的布袋木箱，我惊讶道：“相公，这都是什么？怎的买了这许多？

”“去府城买的粮食、布料、种子还有些杂货。”张阳一边搬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一边说，

“娘子，你先进去把地窖门拉开，我把东西搬进去。”我应声进屋，挪开柴堆，

拉起嵌在地上的地窖门板。两人来回十几趟，才将板车上的东西尽数搬进柴房下的地窖里。

地窖里干燥阴冷，适合存放食物。家里平日买的米面都存在大缸里。

我正准备将新买的东西归类整理，张阳却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娘子，你先慢慢收拾。

我在城外还放了些东西，得趁宵禁前取回来。”“还……还有？”我愣住了。“嗯，

”他点点头，“在府城碰巧遇着个旧相识，是个猎户。我看他打的猎物好，就多买了些，

他帮我送到城门外等着呢。”“那你快去，人家大老远送来，务必请回家来吃顿便饭，

我这就去做。”“不用，娘子，他住得远，急着赶回山里呢。你收拾着，我快去快回。

”说罢，他又匆匆走了。我看着地窖里堆积如山的物资，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摇摇头，

定下心神，开始整理。白米、糙米、面粉、鸡蛋、鸭蛋、马铃薯、番薯、番茄，

还有各式香料，每样都有好几麻袋。我越整理越是心惊，家里何时有这许多银钱了？

相公之前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当家用，我以为已是巨款，如今看来……这置办的东西，

也太多了些。莫非……没等我想明白，地窖口又传来动静。抬头一看，

只见张阳扛着一大卷硝好的皮毛下来，手里还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陶罐。我忙上前接过罐子，

入手极沉。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两大罐雪白的精盐！我心头剧震，如今盐价高昂，

购买还有官家定额，寻常人家多用粗盐，这般精细的上等盐，他是从何得来这许多？“相公，

这……这盐是哪里来的？一下子置办这么多东西，你……你没做什么犯忌的事吧？

”我拉住他的衣袖，声音都有些发颤。张阳闻言失笑，

空着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娘子想哪儿去了？你相公我哪有那个胆子。

这些皮子你整理一下，我把上面的肉都搬下来，晚些再跟你细说。”他转身又上去搬东西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绪难平。来回几趟，

窖里又多了许多处理好的风干肉、成包的胰子、甚至还有专门给我买的女子用物和胭脂水粉。

我们家，真的有钱置办这许多东西吗？直忙到深夜，两人才将地窖归置妥当。

又将一部分鲜肉处理好放在厨房，我在炉子上烧了热水，和面摊了几张软饼，

与相公两人凑合着吃了些，便草草洗漱歇下。躺在床上，张阳将我搂在怀里，

这才低声解释：“早年我没接手家里这摊活儿时，总爱往山里跑。

爹后来送我跟一个老猎户学了几年本事，这些年来，偶尔也进山打些野物，攒了些家底。

加上爹留下的，统共有四百多两银子。”ai四百多两？我惊得睁大了眼睛。

我一直以为那一百两已是家里的多半积蓄了……张阳看我惊讶的模样，低笑一声，

在我额上亲了一口。我羞得把脸埋进他怀里，耳边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娘子，

我出去的这几日，可想我不想？”我脸上发烫，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他却笑得更欢，

顺手扯下了床帐。幔帐低垂，遮住一室春光。三第二日，张阳醒来时，只觉一股寒气扑面。

他悄声起床，到厨房舀水洗脸，顺手将粥煮上。推开一丝门缝，寒意刺骨，看这天色，

怕是……“相公，你在说什么？”我醒来不见他，寻到厨房，见他望着门外低声自语。

“没什么，”他回身，脸上已带了惯常的笑，“娘子醒了？粥快好了，这边暖和，

你来烤烤火。”饭后，我将院里那小片菜地翻了翻土。张阳则把积存的木柴搬出来，

重新整理，劈成更易燃烧的细柴，整齐码放回柴房。“张嫂子在家吗？小子送柴来了！

”院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是石头来了，我去开门。”张阳说着，大步走去开了院门。

进来两个半大少年。打头那个约莫十三四岁，精瘦结实，扛着高高一捆柴，

脸上咧着爽朗的笑。后面跟着的男孩十一二岁模样，是他的弟弟，也扛着一捆不小的柴火。

“张大哥，你回来啦！前儿听嫂子说您有事出门，都没见着。”打头的石头笑着招呼。

“石头来得正好，一会再帮哥个忙，咱们两辆板车一起去拉点木炭，一趟拉回来省事。

柴钱和工钱哥一并算给你们。”“张大哥您这就见外了！有啥活儿您尽管吩咐，

这柴火本就是您照顾我们兄弟。”石头说着，和弟弟利落地把柴火背进柴房码好。“娘子，

我同石头他们去拉些木炭回来，晌午你多做点饭，留他们吃。”“还买呀？

咱家柴火不是够用么？”我有些不解。“娘子，这炭另有用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阳笑着摸摸我的头，招呼上石头兄弟便出门了。我看着他们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

心里却莫名安定。有相公在，总觉得什么都踏实。既是招待客人，午饭不能马虎。

我取下房檐下吊着的一条腊肉，烧热水略煮过去除咸涩，再用刀细细刮净表面烟尘。

去院里拔几棵小葱洗净切段，又从柜子里取出一碗竹笋干用温水泡发。腊肉切成薄片，

码入盘中备用。接着将马铃薯切丝，番茄洗净切块，蒜、辣椒等配料一一备好。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将锅烧热，倒了一点油下腊肉片煸炒，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又抱来小罐，舀了几块自家腌的豆渣放入锅中，用锅铲碾碎炒香，注入小半锅清水。待水滚，

放入泡好的竹笋片、几颗青麻果、红山椒和葱段，盖上锅盖焖煮。不多时，

酸辣麻香的诱人气味便直冲鼻端，揭开锅盖，撒入少许盐调味，用大碗盛起，

放在小泥炉上温着。另起锅烧油，爆香蒜末，下马铃薯丝翻炒，炒至断生加盐，

点少许水翻炒均匀即可出锅。就着锅底余油，炒上几个鸡蛋，盛出。再下番茄块翻炒出汁，

加水烧开，倒入炒好的鸡蛋，加盐、滴几滴麻油，一份热腾腾的番茄鸡蛋汤便做好了。

我刚把汤盛出，就听得院门响动，三人拉着两辆堆满木炭的板车回来了。

我掀开厨房厚厚的棉布门帘，饭菜的香气瞬间涌出。石头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吸了吸鼻子，

肚子里传出咕噜声，两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我忙兑了温水让他们洗手：“快洗洗吃饭，

都饿了吧。”“大哥，真……真能在张大哥家吃吗？”木头的胆子小些，

拉着哥哥的衣角小声问。“能吃，当然能吃！就是特意为你们做的。”我笑着接口。

张阳也拍拍两人的肩：“就是，你嫂子手艺好着呢，走走走，吃饭去！

”几人进了厨房围桌坐下。我将马铃薯丝、番茄蛋汤端上，

最后将煨在泥炉上的那碗腊肉豆渣端过来，一掀开盖子，

那股混合了肉香、豆香和酸辣气的浓郁味道，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石头兄弟更是眼睛都直了。“别愣着，快动筷子。我去盛饭。”我笑道。待我盛了饭坐下，

张阳率先夹了一筷子肉：“都别客气，吃饱为止，今天多亏你们兄弟帮忙。

”两兄弟这才不再拘谨，道了声谢，便大口吃了起来。腊肉咸香，豆渣吸饱了汤汁，

笋片脆嫩，搭配在一起，滋味妙不可言。“张嫂子，你做的饭太香了！

”石头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夸赞。“喜欢就多吃点，饭管够。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这顿饭，几人将饭菜扫荡一空，连菜汤都用米饭拌着吃光了。

“吃饱没？”张阳问。“饱了，张大哥！谢谢大哥嫂子！时候不早，我们得回去了。

”石头拉着弟弟起身道谢。“等等。”张阳进屋，取了一小吊钱出来，塞到石头手里，

“这是一百文。七十五文是十五捆柴的钱，剩下二十五文，十五文给你，十文给木头，

算是今日帮哥拉炭的辛苦钱。”“张大哥，这使不得！”石头急忙推拒，

“柴火是您照顾我们，拉点东西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