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公一跪,土坯房里的村民跟着“哗啦啦”跪了一片,粗糙的泥土地面都震得发颤。
朵朵坐在木盆里,小手还攥着翠花婶的衣角,见这阵仗急得小短腿在热水里蹬了蹬,奶声奶气地喊:“太公!
婶!
快起来呀!
老祖宗说过,跪天跪地跪爹娘,不能随便跪人的!”
她说话时嘴角右边的小梨涡陷了陷,跟族谱画像里的云氏老祖一模一样,张太公看着更激动了,抹了把眼泪,颤巍巍地撑着膝盖起身:“老……老祖宗发话,咱听着!
都起来,别吓着小祖宗!”
村民们陆续起身,谁都不敢再把这娃当普通奶娃看——刚才一拳打飞野猪,现在又捏出失传的纳福印,长得还跟百年前的老祖一个模子,这不是小祖宗是谁?
翠花婶赶紧拿过晒干的小花褂给朵朵穿上,衣服是她女儿以前穿的,有点小,套在朵朵圆滚滚的身上,袖口裤脚都短了一截,露出细细的手腕和脚踝,更显乖巧。
“朵朵,快吃馒头,婶给你热过了。”
翠花婶端来个粗瓷碗,里面放着两个白面馒头,还夹了点咸菜,朵朵饿坏了,接过馒头大口啃着,小脸上沾了点面屑,张太公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用袖口给她擦了擦,眼神里全是敬畏:“小祖宗,以后您就住翠花家,村里的事您尽管吩咐,咱都听您的。”
朵朵含着馒头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朵朵帮大家。”
这话刚落,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笑:“哟,这是唱哪出啊?
供神仙呢?
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也敢叫‘祖宗’?”
众人转头一看,是村霸王老五。
他长得人高马大,脸上一道疤从眉骨划到下巴,手里拎着个酒葫芦,醉醺醺地晃进来,看见满院村民围着个小奶娃恭恭敬敬的,顿时乐了,伸手就想戳朵朵的脑袋:“小屁孩,你跟他们串通好骗粮食呢?
昨天打飞野猪?
我看是野猪自己撞树上晕的吧!”
“王老五!
你敢对小祖宗无礼!”
张太公赶紧拦在朵朵前面,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王老五平时在村里横行霸道,抢鸡摸狗没人敢管,现在竟敢对小祖宗动手!
王老五甩开张太公的手,不屑地“哼”了一声:“啥小祖宗?
我看就是个骗子!
张太公,你老糊涂了吧?
被个娃骗得团团转!”
他说着又要往前凑,翠花婶把朵朵护在身后,急得脸都白了:“王老五,你别胡来!
朵朵是真有本事!”
“本事?
啥本事?
能变出钱来还是能变出粮食来?”
王老五嗤笑一声,刚要再说难听的,就听见翠花婶“哎呀”一声叫——她手里拎着的水桶滑落在地,桶梁断了。
“咋了这是?”
李婶赶紧问。
翠花婶皱着眉说:“我想着给朵朵煮点粥,去村头井里挑水,刚把桶放下去,桶就滑井里了,我弯腰一看……井里的水只剩浅浅一滩,底都快露出来了!”
这话一出,村民们瞬间慌了。
靠山村就这一口老井,天旱了快一个月,井水本来就少,现在要是干了,人喝的水、浇庄稼的水都没了!
李婶急得首跺脚:“这可咋整啊?
没水咋活?
地里的稻子本来就长得不好,再没水浇,今年就得绝收了!”
张太公也急了,拄着拐杖就往村头跑:“走!
去看看!”
村民们跟着涌到井边,围着井口往下看——黑漆漆的井里,果然只有井底那一点点水,连桶底都够不着,井壁上裂着一道道干纹,看着就揪心。
王老五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下不嘲讽了,却更嚣张了:“看见没?
这就是你们信‘小祖宗’的好下场!
井水干了,老天爷都不待见你们!”
他说着就要往回走,嘴里还嘀咕:“我家缸里还有点水,先紧着我喝!”
“不是老天爷不待见,是水脉被挡住了。”
一个软乎乎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朵朵迈着小短腿,从人群后面走过来,站在井口边仰着小脸看了看,又转头看向村后那片坡地——那里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青灰色巨石,表面长着厚厚的青苔,平时村民都绕着走,说是块“死石头”,挪不动也没用。
“水脉在那块石头底下。”
朵朵伸着小手指向那块巨石,奶声奶气却很笃定,“我能让水出来。”
王老五刚走没两步,听见这话又折回来,抱着胳膊冷笑:“哟,小骗子又开始吹了?
石头底下能有水?
你要是能让石头底下冒出水来,我王老五给你磕三个响头!
要是弄不出来,你就给我滚出靠山村!”
村民们也半信半疑——石头底下咋会有水?
可想起昨天朵朵一拳打飞野猪,又有点不敢不信。
张太公赶紧说:“小祖宗,您真能行?
要是不行……咱再想别的办法,别勉强。”
朵朵摇摇头,小脸上没了刚才吃馒头时的憨态,认真地说:“莫慌,让朵朵想想老祖宗是怎么说的……老祖宗说,山有灵脉,水有脉络,找对地方,就能引出来。”
她说着迈着小短腿往村后走,小胳膊甩得高高的,村民们赶紧跟着,王老五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跟在后面,想看看这娃咋出丑。
村后的巨石孤零零立在坡地上,阳光照在青苔上,滑溜溜的。
朵朵走到巨石前,仰着脖子看了看——这石头比她高两倍还多,她得踮着脚才能碰到石头表面。
她伸出小手,在石头上轻轻摸了摸,指尖触到青苔时,微微顿了一下。
“山灵听令,水脉,开!”
突然,朵朵小手攥成拳,对着巨石的侧面,“啪”地一下拍了上去!
她的手小,力气看着也不大,王老五在后面嗤笑:“就这?
给石头挠痒痒呢?”
可他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嗡”的一声闷响——那块几百斤重的巨石,竟然轻轻颤了一下!
紧接着,巨石底下的土缝里,慢慢渗出来水珠,一颗、两颗……越来越多,顺着土缝往下流,没一会儿就汇成了细细的水流,“哗啦啦”地淌进旁边的土沟里!
水流越来越大,清亮亮的,冒着淡淡的热气,捧起来尝一口,甜丝丝的!
李婶激动得哭了,蹲在沟边捧着水喝:“是甜水!
真的是甜水!
能喝!
能浇地!”
村民们都疯了,围着水流又喊又跳,二柱兴奋地抱起旁边的石头往水里扔:“出水了!
真出水了!
小祖宗真有本事!”
张太公颤巍巍地走到朵朵身边,老泪纵横地想跪,被朵朵赶紧拉住:“太公,别跪!”
王老五站在旁边,脸“唰”地一下白了,刚才的嚣张劲儿全没了,看着那哗哗流的泉水,又看看站在巨石前、小手还红扑扑的朵朵,张着嘴说不出话——他刚才说要磕三个响头,现在咋下台?
朵朵可没管王老五,她看着流淌的清泉,小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心里嘀咕着:“这只是最细微的灵脉,引出来的水够村里用,却不敢动更深的那些——老祖宗说过,百年前封印的‘那些东西’对灵脉敏感,动大的灵脉会惊动它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抬头看向村后的深山——那里的树木长得又密又乱,山坳里飘着淡淡的雾气,看着阴沉沉的,跟别处的山不一样。
朵朵的小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刚才的奶气消失了,眼神亮得有点吓人。
翠花婶注意到她的样子,赶紧走过来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朵朵,咋了?
看啥呢?
是不是累着了?”
朵朵指着深山的方向,声音比刚才沉了点,带着点认真:“婶,山里的‘脏东西’过来了,堵了灵脉的路。
明天,我得上山去看看。”
“脏东西?”
翠花婶吓得赶紧把朵朵搂进怀里,脸色都白了,“啥脏东西?
是狼还是野猪?
朵朵,咱不上山,山里危险!”
村民们也慌了,刚才的欢喜劲儿全没了。
张太公赶紧问:“小祖宗,啥脏东西啊?
要不要喊上村里的壮丁一起去?”
朵朵摇摇头,小脑袋靠在翠花婶怀里,声音软了点却很坚定:“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莫慌,老祖宗说过,见招拆招。
明天我去把路通开,灵脉就能更顺点。”
她没说“脏东西”是啥,也没说上山会遇到啥,只是仰着小脸看了看深山,小眉头皱着,跟个小大人似的。
村民们看着那雾蒙蒙的深山,心里都揪得慌——小祖宗才三岁半,上山要是遇到危险可咋整?
可看朵朵那笃定的样子,又不敢拦着。
夕阳把深山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着黑漆漆的,好像真藏着啥东西,正盯着靠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