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静书斋列诺!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我当守墓员那些年

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10

墓碑像一片片灰白的牙齿,参差地嵌在黄昏的山坡上,歪歪斜斜,

咬住了最后一点即将沉没的日光。风穿过老松树的间隙,

带着一股子泥土和旧纸钱混合的霉味,吹得值班室窗户上的铁皮哐当响。我叫陆明,

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人大概也和这名字一样,普通到了极点。大学毕业等于失业,

在床上瘫了半年后,被家里人连人带行李扔了出来。在网上海投简历,

结果只有一个地方给了我回复——西山陵园,岗位:夜间守墓员。包吃住,

月薪漂亮得不像话。来面试那天,接待我的是个穿着过分整齐的中年男人,姓王,

脸上挂着的笑像是用尺子量过,标准得可怕。他办公室在陵园最外边那排平房,

屋里一股樟脑丸和消毒水混着的怪味。“小陆啊,年轻人肯来这种地方锻炼,难得。

”王主任笑眯眯的,

递过来一本薄薄的、打印纸还有点扎手的《西山陵园夜间管理员工作手册》,

“我们这里活儿不多,就是些注意事项,你熟悉熟悉。”我接过来,随手翻着。纸张粗糙,

印刷的墨粉味很冲。规则四:巡夜时必须携带强光手电,且确保电量充足。

如手电无故熄灭,应立即返回值班室,途中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不要回头。

规则七:值班室内常备三炷线香,若夜间心生寒意,可点燃一炷。香气变淡或中断时,

无论身在何处,必须停止工作,返回。规则十三:如发现身着传统寿衣的访客,

请保持自然,切勿长时间注视,他们通常不喜欢被活人目光打扰。

规则二十一:凌晨三点左右或有可能听到哭声,属正常现象,

系新安置住户适应环境所致,不必惊慌,亦无需外出查看。我嘴角抽了抽,

这都什么跟什么?写规则的人恐怖片看多了吧?还新住户适应环境,

说得跟小区搬来新邻居似的。心里吐槽,脸上还是挤出点受教的表情,“明白了,王主任。

”“很好。”王主任点点头,忽而变得有些严肃,“记住,一定要守规矩!对大家都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手指透过我的外套,竟有点凉意,“宿舍就在值班室隔壁,

生活用品都备齐了。今晚就过来吧。”于是,我就在这片埋死人的山头住了下来。

值班室不大,十几平米,一张板床,一张掉漆的木桌,一把吱呀作响的椅子。

墙上有个老式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格外清晰,像是敲在瓷蛊上。

窗户正对着外面层层叠叠的墓碑,晚上看过去,黑黢黢的一片,偶尔有几点幽幽蓝焰飘过,

也不知道是萤火虫还是别的什么。头三个月,风平浪静。除了晚上有点瘆人,日子倒也规律。

巡夜,就是打着手电沿着固定的路线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野猫野狗捣乱,

或者哪个醉鬼跑错了地方。手电没灭过,线香烧得均匀,哭声嘛,偶尔好像听到过一耳朵,

大概是谁家上坟烧纸没烧痛快吧。至于穿寿衣的……我连个穿睡衣溜达的活人都没见过。

也就那么回事。一开始那点紧绷感,很快就被重复、无聊的守夜生活磨平了。甚至有点自嘲,

就我这运气,还能真碰上啥邪乎事儿?直到那天晚上。挂钟的时针慢吞吞蹭过两点。

外面起了雾,灰蒙蒙的,墓碑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翻着本不知哪任守夜人留下的、封面都快掉光了的破小说。

桌角扔着那本《工作手册》,边角都卷起来了。一阵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湿冷的潮气,

把那本手册“啪”地吹掉在地上。我骂了句脏话,弯腰去捡。手册摊开着,落在地上时,

封底内侧那个薄薄的、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夹层,崩开了一个小口子。里面好像有东西。

我愣了一下,用手指抠了抠。是张对折起来的纸条,塞得很紧。费了点劲把它抽出来,

纸张泛黄,比手册的纸要旧得多。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是手写的。那字迹歪歪扭扭,

透着一股子仓促和慌乱,但我认得。我他妈太认得这字了!这是我自己的笔迹!

可我对写这张纸条,没有任何印象。一丁点都没有!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顺着脊椎沟往下淌,像一条冰冷的蛇。心脏猛地缩紧,又疯狂地擂鼓。我死死盯着那行字,

脑子里嗡嗡作响:“别相信任何穿制服的人,他们早就死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我眼睛生疼。时间落款更为诡异,是三年前!三年前?三年前我在干嘛?大三?

忙着打游戏混学分,偶尔焦虑一下毕业即失业的未来?我什么时候来过这种鬼地方?

还留下了这种见鬼的警告?穿制服的人……王主任那身笔挺的西装算吗?还有……保安?

对了,这陵园是有个保安队的,虽然我很少在晚上见到他们,

只知道他们住在陵园入口那边的岗亭附近,

偶尔白天能看见一两个穿着深蓝色保安制服的人影在远处晃荡。他们都……死了?

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我手脚冰凉。我捏着那张纸条,指尖都在发抖。

值班室里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似乎也摇曳起来,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挂钟的“咔哒”声变得异常刺耳。就在这时——“咚!咚!咚!”沉闷的敲击声,

毫无预兆地响起。不是门,是窗户。我浑身一僵,脖子像是生了锈的合页,一点一点,

极其艰难地转向窗户。值班室的窗户玻璃上,贴着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

在窗外弥漫的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戴着大檐帽,帽檐下是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

直勾勾地看着我。深蓝色的制服肩膀,在雾气的浸润下,颜色深得发黑。他抬起一只手,

用手电筒的尾部,又“咚咚”地敲了敲玻璃。手电光透过玻璃,在我脸上晃了一下,

有点刺眼。然后,我听到一个没什么起伏,干巴巴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进来,

闷闷的:“同志,查夜。”那声音像是受潮的磁带,沙哑,滞涩,

每个字都拖着黏糊糊的尾巴。手电光柱穿透雾气和水汽模糊的玻璃,

在我脸上烙下一个摇晃的、刺眼的白斑。“同志,查夜。”我浑身的血像是瞬间冻住了,

四肢百骸僵成冰坨。脑子里只剩下那张泛黄纸条上,

歪歪扭扭、透着绝望的笔迹:“别相信任何穿制服的人,他们早就死了。”穿制服的,

深蓝色保安制服。就在窗外。心脏在肋骨后面发疯般冲撞,撞得我胸口发闷,

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流的轰鸣。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咯咯声。

“同——志——”窗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拖得更长,带着一种近乎催促的、不耐烦的意味。

那张贴在玻璃上的脸似乎凑得更近了,五官在扭曲的光影和雾气中显得模糊不清,

只有那双眼睛,没什么神采,却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直勾勾地锁定着我。跑?

值班室只有一个门,在他视线范围内。而且规则第七条怎么说的?心生寒意,

点燃线香……对,线香!我猛地扭头,视线扫过桌面。

那三炷颜色暗沉、细得像火柴棍的线香就躺在《工作手册》旁边。手指抖得厉害,

几乎是抢过放在一旁的廉价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窜起,点燃了香头。

一缕极细的、几乎是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像是陈年木头混合着某种药材的沉闷香气,

迅速在狭小的值班室里弥漫开来。几乎就在香气触及鼻腔的瞬间,窗外那张脸,

似乎极其轻微地……皱了下眉?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厌恶的情绪。

他后退了半步,离开了玻璃。有效?这玩意儿真有用?我死死攥着那三炷香,

手指被香杆烫得生疼也不敢松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雾气似乎更浓了,

他的身影在雾中变得影影绰绰,只有那身深蓝色制服,依旧固执地显现着轮廓。

他没有立刻离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雾里,隔着窗户“看”着我。手电光不再直射我的脸,

而是垂了下去,在地上投出一圈昏黄的光晕。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在砂纸上摩擦。

挂钟的“咔哒”声变得无比响亮,和我擂鼓般的心跳混在一起,敲打着我的神经。

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两分钟,

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道深蓝色的身影终于动了,他转过身,迈着一种略显僵硬的步子,

一步一步,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里,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直到那片深蓝色彻底被灰白吞噬,我依然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三炷还在燃烧的线香。

香灰积了长长一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断裂,掉在桌面上,散成一小撮灰白的粉末。

我猛地喘了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胸腔***辣地疼。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他走了。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年前我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低头看着手里烧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线香,那青白色的烟雾依旧不紧不慢地升腾着,

那股沉闷的香气充斥着狭小的空间,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安全了?暂时?

我一点也没觉得轻松。反而感觉像是掉进了一个更大、更黑的陷阱。规则是真的,

这片埋葬死人的山坡,此刻在我眼里,活了过来,正用一种无声的方式,

狞笑着注视着我这个闯入者。手里的线香还在烧,那股子沉闷的香气像是有了重量,

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我盯着窗外浓得抹不开的雾气,耳朵竖得跟雷达似的,

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除了挂钟催命一样的“咔哒”声,就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

保安……或者说,那东西,是真走了?腿还软着,我扶着桌子边缘,慢慢蹭到窗边,

脸几乎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往外看。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墓碑、松树,全被雾气吞了,

世界只剩下这间十几平米的值班室是真实的。操。这班上的,***过头了。我低头,

又看了看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字迹没错,绝对是我的。

可三年前……大三暑假***嘛来着?好像是在一家便利店打工,

因为打碎了店长珍藏的招财猫被开了,然后窝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打游戏,差点饿出胃穿孔。

陵园?守墓?我他妈连清明节上坟都嫌晦气,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失忆?穿越?平行宇宙?

我脑子里蹦出各种不靠谱的念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算了,想不通,活命要紧。

那本《工作手册》还摊在地上。我弯腰捡起来,手指摸到封底那个崩开的口子,

心里咯噔一下。既然这里能藏一张纸条,会不会还有别的?我坐回椅子上,

把手册翻来覆去地检查。纸张粗糙,印刷的黑色宋体字规矩得让人发毛。

我一页一页地捻过去,对着灯光看,用手指细细地摩挲。前面一切正常,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印着“紧急联系人:王主任,电话:138xxxxxx”。指尖在纸张边缘划过时,

一种极细微的、与其他页不同的滞涩感传来。我停住动作,把手册侧过来,对着昏黄的灯光。

最后一页的页根处,靠近装订线的地方,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深一点点,

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润过,又干涸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从笔筒里摸出一根回形针,掰直了,

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颜色略深的痕迹边缘刮擦。

一层薄薄的、几乎透明的覆盖物被轻轻刮起、剥离。下面,露出了另一行手写的字。

还是我的笔迹!但这次的字,写得更加潦草、慌乱,笔画扭曲,仿佛是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

用尽了全身力气刻上去的:“他们在土里还没烂完!!跑!!!”“他们”?谁?

穿制服的人?王主任?还是……别的什么?

“在土里还没烂完”……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几乎是瞬间想起了规则二十一,

那所谓的“新住户适应环境”的哭声。适应环境……是因为还没烂完,

所以在下面待得不舒服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忍着才没吐出来。这陵园底下埋的,

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或者说,曾经是些什么东西?这手册就是个坑!

明面上的规则是为了让你在“正常”情况下保命,而藏在暗处的警告,

才是真正捅破这层恐怖窗户纸的东西!我捏着手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现在怎么办?

跑?往哪儿跑?外面雾气弥漫,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而且规则四说了,

手电熄灭必须立刻返回。现在手电虽然没灭,但这雾气本身就透着邪性。不跑?

留在这里等着下一个“查夜”的?或者等王主任带着他那标准化的笑容来进行“员工关怀”?

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三炷还在燃烧的线香。香已经烧了一半多,

青白色的烟雾依旧稳定地升腾着。这东西能暂时逼退窗外的“保安”,

是不是也能对付其他东西?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慌了就真完了。

得想办法弄清楚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弄清楚“我”到底知道了什么。得活下去。

活过今晚。我把那张新发现的纸条也撕下来,和之前那张叠在一起,塞进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把《工作手册》恢复原样,只是封底那个小口子暂时没法补起来。巡夜的时间快到了。

我看着窗外浓郁的雾气,心里直打怵。但违背手册的后果,谁他妈知道?也许不巡夜,

本身就会触发某种更可怕的“事件”?咬咬牙,我拿起桌上那个沉甸甸的强光手电,

检查了一下电量,满格。又看了一眼那三炷香,犹豫了一下,没敢带出去。

这东西在值班室是“防御道具”,带出去万一失效了怎么办?深吸一口那沉闷的线香气,

我握紧手电,猛地拉开了值班室的门。冷湿的雾气瞬间涌了进来,

带着一股土腥气和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腐朽味道。能见度不到五米,

手电光柱像一把利剑劈入浓雾,却照不透多远,光线被贪婪地吸收、吞噬。

脚下的碎石路湿滑粘腻。我按照平时巡夜的路线,一步一步往前挪。

手电光小心翼翼地在两侧的墓碑上扫过。那些冰冷的石头刻字,在晃动的光线下,

仿佛活了过来,扭曲变形,像一只只窥伺的眼睛。四周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

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在这死寂的雾夜里回荡。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一切正常。除了雾大得离谱,我心里直发毛,也许是自己吓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左侧的墓碑后面传了过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刮着泥土。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手电光猛地扫过去!

光柱穿透雾气,定格在一块半旧的花岗岩墓碑上。墓碑后面,

靠近地面的泥土……似乎在微微拱动。一下,又一下。

伴随着那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硬物的“沙沙”声。

规则二十一:凌晨三点听到哭声是正常现象,那是新住户在适应环境。现在没到三点,

也没有哭声。只有这让人头皮炸裂的刨土声。我僵在原地,

手电光死死钉在那片微微起伏的泥土上,一动不敢动。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他们在土里还没烂完!!”那下面的东西……它想出来?

!手电的光柱像一只颤抖的、濒死的手,死死抓住那片拱动的泥土。光线在浓雾中变得浑浊,

给那片灰褐色的地面蒙上一层病态的、粘腻的光晕。那窸窣声更清晰了。不是幻觉,绝不是。

它极其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迟滞感。仿佛泥土下的东西极其虚弱,

或者……极其不情愿,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用尽了残存的力气,一下,又一下,

刮挠着禁锢它的棺木和泥土。“沙……啦……沙……啦……”声音不大,

却像生锈的锯子在反复拉扯我的神经。每一寸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绷紧了,

鸡皮疙瘩层层泛起。我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冰冷的恐惧像细密的针脚,

顺着脊椎一路缝缀上去,直抵天灵盖。跑?规则没写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但本能在大声尖叫着让我逃离。可腿像灌满了铅,又像是被那诡异的刮挠声钉在了原地。

手电光不敢移开分毫,仿佛一旦移开,那下面的东西就会瞬间破土而出。雾气似乎更浓了,

沉重地压迫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刮得喉咙生疼。那股土腥味里,

混入了一丝新的、更令人作呕的气味——像是潮湿的烂木头,

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气息。是墓穴深处,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死亡的味道。

“沙……啦……”那拱动的幅度,似乎……大了一点点。一小撮湿黑的泥土,

从微微隆起的土包边缘滑落,露出下面一点更深的阴影。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幻觉!

它真的在动!就在那墓碑后面,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张纸条上癫狂的字迹在疯狂闪烁:“他们在土里还没烂完!!跑!!!”跑!

这个念头终于冲破了恐惧的冻结。我猛地拧转身,

强光手电胡乱地在浓雾中划出一道仓皇的光弧,照亮了前方模糊的碎石小径。脚步踉跄,

几乎是被求生的本能推着向前冲去。碎石在脚下飞溅,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在这死寂的雾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不敢回头,拼命压抑着回头看的欲望,

只是没命地沿着来路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耳膜里全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身后的刮挠声,似乎停了。

但另一种感觉,如影随形。不是声音,是无数双……注视?冰冷,粘稠,

带着难以言喻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穿透浓雾,钉在我的背上。

仿佛这片墓园的每一个墓碑后面,都睁开了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沉默地、贪婪地注视着我这个仓皇逃窜的活物。手电的光柱在浓雾中剧烈摇晃,

前方的路时隐时现,两侧的墓碑化作一道道飞掠而过的灰影,像列队观看的鬼魅。

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无比漫长,值班室那点昏黄的灯光,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灯塔。

肺部***辣地疼,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我不敢停,一步都不敢停。

直到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木门终于冲破迷雾,出现在手电光晕的边缘。

我几乎是扑了上去,颤抖的手拧动门把,撞开门,又“砰”地一声死死关上!

后背重重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全身,

衣服湿冷地贴在皮肤上。安全了……暂时。挂钟的指针,不偏不倚,指向凌晨三点整。

几乎就在秒针跳过最后一格的瞬间——“呜……呜呜……”一阵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穿透了浓雾和薄薄的门板,幽幽地飘了进来。那哭声很轻,像个迷路的孩子,

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茫然,在寂静的夜里盘旋。它来自远方,又仿佛近在咫尺,忽左忽右,

抓不住具体的源头。规则二十一:凌晨三点听到哭声是正常现象,那是新住户在适应环境。

适应环境……我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手脚冰凉。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那片拱动的泥土,那令人牙酸的刮挠声,

还有那甜腻的***气息。这就是……“适应环境”?值夜班手册,去他妈的规则。

这陵园底下埋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安息的亡魂。哭声。不是一种,是很多种。细弱的,

嘶哑的,压抑的,甚至带着点不成调哼唱的……它们从雾的深处,从那些冰冷墓碑的后面,

丝丝缕缕地渗出来,缠绕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沉甸甸压在心口的网。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瘫坐在地上,那哭声像冰冷的蛛丝,粘在皮肤上,钻进耳朵里。

值班室里,那三炷线香已经快要燃尽,只剩下最后一点猩红的火星在顽强地坚持,

散发出的沉闷香气似乎也淡了许多,快要被门外那无形的悲戚压过去了。

“新住户在适应环境”。手册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此刻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脑子。

适应?这他妈的哪是适应?我猛地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辣的疼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不能这么瘫着,等死吗?

那个“保安”可能还会回来,王主任那张假笑的脸随时可能出现,

还有土里那些没烂完的“住户”……对,王主任。我撑着发软的双腿,踉跄着爬到桌边,

一把抓过那本《工作手册》。手指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

那个印着的紧急联系电话:138xxxxxx。打给他?纸条上警告不要相信穿制服的人。

王主任那身笔挺的西装,算不算制服?他是不是也属于“他们”?可不打给他,我还能问谁?

这鬼地方还有第二个活人吗?或者说,看起来像活人的东西?犹豫像藤蔓一样勒紧喉咙。

外面的哭声还在继续,忽远忽近。操!赌一把!我抓起桌上那个老旧的座机电话听筒,

冰凉的塑料触感让我一哆嗦。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那即将熄灭的线香最后一点勇气,

我按照手册上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了下去。“嘟……嘟……”忙音?不对,

是那种极其缓慢、拉长了的等待音,每一声间隔长得让人心慌,

像是在信号需要穿过一片无边无际的泥沼。响了五六声,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电话接通了。没有问候。听筒里先传来的,是一阵极其细微、但绝不可能听错的……沙沙声。

和刚才在墓地听到的,一模一样!是泥土被刮挠的声音!我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然后,王主任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过分热情,

却显得异常空洞的声音响了起来,背景里那诡异的沙沙声始终未停:“喂?小陆啊?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接一个普通的办公电话,

如果不是那背景音……我喉咙发紧,

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王……王主任……我刚才巡夜,听到……听到有些奇怪的声音,

还有……好像看到……看到有地方的土……”“哦——”他拖长了调子,打断了我的话,

背景的沙沙声似乎更清晰了一点,“你说那个啊。正常现象,小陆,跟你手册上写的一样,

新住户嘛,刚搬过来,总有点不适应。翻个身,动一动,很正常的。你别大惊小怪,

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翻身?动一动?***管那叫翻身?!

我几乎要对着话筒吼出来,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他知道了?他知道我看到了?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人发指!“可是主任……”“没什么可是的,

”王主任的声音依旧带着笑,透过电流传来,只有冰冷的程式化,“规矩都写清楚了,

遵守就好。晚上不要胡思乱想,容易自己吓自己。好了,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明天还要工作。”“等等!主任!”我急忙喊道,“还有……刚才有保安来查夜,

我……”“保安?”王主任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停顿,

背景那持续的沙沙声也诡异地停了一瞬,“哦,你说老张他们啊,他们也是职责所在,

夜间巡视确保安全嘛。你配合就好。”老张?他给了个称呼?这是想让我安心?

“但是……”“小陆。”王主任的声音沉了下去,那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记住手册上的话。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要问不该问的,

不要看不该看的。这是忠告。”“咔哒。”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响起,单调而持久。

我僵硬地握着听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浑身冰冷。他全程没有否认,

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他用最“合理”的解释,轻描淡写地抹掉了我所有的恐惧和疑问。

而那背景里始终存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挠声,戳穿了他所有的谎言。

“他们在土里还没烂完!!”“别相信穿制服的人!!”两张纸条上的警告,

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认知上。王主任知道一切。他不仅知道,

他甚至可能……参与其中。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一群钻脑子的蚊子,在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条被扔上岸的鱼,除了徒劳地张嘴喘气,什么也干不了。

王主任那套“新住户翻身论”简直侮辱智商,还他妈不如直接告诉我底下在开僵尸派对呢。

背景里那清晰的刮挠声更是绝了,自带立体环绕音效,

生怕我不知道他在什么鬼地方接的电话。配合,配合你大爷,我拿什么配合?

给底下的朋友们递扳手帮他们撬棺材板吗?外面的哭声是停了,

可那股子无形的压力让我喘不过气。值班室里,线香的沉闷香气正在快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从门缝窗隙里丝丝缕缕渗进来的、带着墓土腥气和更深层***味道的空气。

挂钟的秒针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咔哒,咔哒”,每一声都像踩在我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不能坐以待毙。这念头一冒出来,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就我这从小到大连架都没打过的战五渣,在这么个鬼地方玩求生?

简直是给恐怖片贡献开场十分钟领便当的炮灰剧本。但等死更难受。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本该死的《工作手册》上移开。这玩意儿现在跟定时炸弹没区别,

明面上的规则是让你别乱动,暗地里却警告你快跑但没告诉你往哪儿跑。死亡选择题,

选A选B可能都是死路。得找点别的线索。任何能告诉我这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

或者三年前那个倒霉催的“我”到底知道了什么线索。值班室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眼望到头。

一张板床,床底下除了几双散发着淡淡脚臭味儿的鞋和一团灰尘,屁都没有。

一个掉漆的木桌,

抽屉里除了几根快没油的圆珠笔、一沓泛黄的旧报纸日期还是五年前的,

还有半包受潮的饼干。等等,旧报纸?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那一沓报纸全掏了出来,

摊在桌上。灰尘呛得我直咳嗽。就着昏黄的灯光,我飞快地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大部分都是些毫无价值的本地新闻,什么“西山镇喜迎丰收”、“敬老院送温暖”,

夹杂着几则讣告。翻到下面,一张稍微新一点的报纸相对而言,

也是三年前的了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报纸中缝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

有一则篇幅极短的报道,标题是:《西山陵园夜间管理员离奇失踪,警方搜寻无果》。

我呼吸一窒,心脏猛地提了起来。报道内容很简单:三年前,

西山陵园一名夜间管理员李某化名,在值班期间离奇失踪。

同事次日清晨交接班时发现其不在岗,值班室内个人物品完好,无打斗痕迹。

警方介入调查多日,未发现任何有效线索,最终以失踪人口结案。李某……化名……是我吗?

三年前,失踪……所以我不是主动离职,是失踪了?那为什么我又会回来?

还失去了那段记忆?谁给我抹掉的?王主任那老小子看着就不像有这本事,他要真有这能耐,

还用得着搞这些装神弄鬼的规则?而且,报道里说“同事”交接班发现的。这鬼地方除了我,

还有别的守夜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白班的人?他们……是活人吗?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刚找到一点线索,却引出了更多的问题。这感觉就像在黑暗的迷宫里摸到一根线头,

满怀希望地一拉,结果扯出来一团更大、更乱的毛线,还他妈可能连着个炸弹。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处不在的诡异和未知逼疯了。

就在这时——“咚……咚咚……”敲门声。又是敲门声!但这次,不是窗户,是门!

值班室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声音很轻,带着点迟疑,不像之前保安敲窗那样沉闷有力。

我浑身一僵,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一把抓过桌上的强光手电,死死对准门口,

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空空如也的桌面——线香已经烧完了!“谁……谁啊?

”我的声音干涩发颤,自己听着都嫌丢人。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有些耳熟,

但同样带着不确定和紧张的声音传了进来,音量压得很低:“陆……陆哥?是俺,

老张……开开门,快……”老张?那个保安?我头皮瞬间炸开!

气、还有窗外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所有关于“穿制服的人”的危险信号瞬间涌上心头!

“你……你来干什么?查夜不是查过了吗?”我紧紧攥着手电,指关节发白,

声音努力想保持镇定,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不是查夜……陆哥,你信俺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