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满朝文武，将邻国进贡的白狐裘丢进火盆。
父兄惊恐的眼神，百官的窃窃私语，都成了我耳边的风。高坐龙椅的萧衍，
那个前世将我沈家满门抄斩的男人，眸色沉沉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恨我入骨，正合我意。
我就是要作一个祸国妖后，让他废了我，厌弃我，从此与沈家再无瓜葛。他果然如我所愿，
下令将我禁足于凤仪宫。可当晚，他却翻窗而入，眼底是我看不懂的猩红。
他将我死死抵在墙上，声音嘶哑：“演，继续演。”“沈落雁，朕陪你一起演，看谁先认输。
”1金銮殿上，地龙烧得暖意融融。我却觉得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寒气。炭盆里，
那张油光水滑的白狐裘正蜷曲、焦黑，散发出皮肉烧灼的恶臭。我亲手点的火。
我亲手丢进去的。“皇后疯了！”“天哪，此乃北狄纳贡的珍品，皇后此举，
是想挑起战端吗？”百官的议论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我毫不在意。我只看着我爹，
镇国公沈巍，和我兄长，少将军沈策。他们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对了，
就是这个表情。前世，他们被押赴刑场时，也是这般绝望，这般惊恐。而我，
被萧衍灌下毒酒，穿着这身凤袍，死在凤仪宫冰冷的地面上。临死前，他告诉我，
沈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我至死不信。我沈家一门忠烈，世代镇守国门，怎么可能通敌！
如今，我回来了。回到了一切悲剧的开端。这件白狐裘，就是所谓的“证据”之一。前世，
我爱不释手，日日披着它。后来，它夹层里藏着的与北狄的通信，成了沈家通敌的铁证。
这一世，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付之一炬。我看你们，还怎么诬陷我沈家！
高坐龙椅之上的男人，我的夫君，大梁的皇帝萧衍，终于有了动作。他站起身，
一步步走下丹陛。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我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
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我要在他脸上看到厌恶，
看到愤怒。可我什么都没看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皇后为何如此？”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我心头一紧，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如果他现在就要发难，我就算拼着一死，也要让他付出代价。“臣妾不喜欢。”我昂着下巴，
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三个字。“不喜欢这狐裘，脏。”我爹在下面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陛下恕罪！小女无状，冲撞了使臣，臣教女无方，甘愿受罚！”萧衍没看他。他的目光，
始终落在我脸上。良久，他忽然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既是皇后不喜欢，”他转身，面向目瞪口呆的北狄使臣，“那便是此物不好。”“来人。
”“传朕旨意。”“即日起，大梁境内，禁绝一切狐裘买卖、穿戴。凡私藏、穿着者，
以谋逆论处，就地格杀。”“理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我身上，
一字一句。“皇后不喜欢。”2我被禁足了。凤仪宫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
层层羽林卫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可萧衍那最后一道旨意，像一记重锤，
将我的计划砸得粉碎。他没有废我，反而用一种极端荒谬的方式，“纵容”了我的胡闹。
这比直接降罪于我，更让我心慌。我成了史书上闻所未闻的妖后。而他，
成了纵容妖后的昏君。哥哥托人传了纸条进来，字迹潦草，满是忧心。“雁雁，
陛下心思难测，切勿再行差踏错。万事有父兄。”我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烧掉。有父兄又如何？
前世，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人头落地，却无能为力。这一世，我谁也不信。夜深了。
我卸下钗环，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睁着眼，毫无睡意。萧衍到底想做什么？他恨我入骨，
为何还要陪我演这出戏？“吱呀”一声。窗户被从外面推开。一道黑影敏捷地翻了进来，
带着一身寒气。我猛地坐起，抄起床头的剪刀，对准来人。“谁！”那人没说话，
径直向我走来。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熟悉的龙袍上。是萧衍。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禁足我的命令是他下的，现在三更半夜翻窗的也是他？“陛下深夜驾临，不怕被人瞧见，
说您言而无信？”我握紧了剪刀，声音发颤。他一步步逼近，
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朕来看看，朕的皇后，
是不是又在琢磨着怎么作下一个妖。”他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带着酒气。“演，继续演。”他忽然俯下身，
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他的臂弯与床榻之间。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带着浓烈的酒意。“沈落雁，朕陪你一起演。”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剪刀，扔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看看我们两个，谁先认输。
”我被他眼中翻涌的猩红惊得浑身冰冷。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演？不可能！重生的秘密，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陛下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我别开脸，不敢再看他。“听不懂？
”他冷笑一声，手指的力道几乎要将我的下颌骨捏碎。“好，那朕就让你听懂。
”“你不是想让朕厌弃你吗？”“你不是想让沈家跟你划清界限吗？”“朕偏不。
”“你越想推开，朕就越要拉近。你越想沈家安全，朕就越要把沈家放在火上烤。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如同鬼魅。“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沈落雁，是我萧衍唯一的软肋。
”“朕倒要看看，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是先来咬你，还是先来咬朕。
”3.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我最恐惧的地方。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目的，知道我想保护沈家！“你……你到底是谁？
”我颤抖着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萧衍松开我，直起身子，
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襟。“朕是你的夫君，大梁的天子。
”他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帝王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沈落雁，
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小聪明。”“在这座宫里，你的命，沈家的命，都在朕的手里。
”“乖乖当好你的皇后，别再动什么歪心思。”说完，他转身，再次从窗户翻了出去，
消失在夜色中。我瘫软在床上，冷汗湿透了中衣。完了。我最大的底牌，被他看穿了。
接下来，等待我的，等待沈家的，将是比前世更加恐怖的深渊。我不能坐以待毙。
萧衍越是想把我捧起来，我就越要摔下去。第二天，我称病，拒不见任何人，
也不吃任何东西。这是后宫女子争宠的老套路。我就是要用这种最上不得台面的方式，
来恶心他，来告诉所有人，我这个皇后，不识大体，心胸狭隘。很快，
太医院的院判就带着一众太医跪在了凤仪宫门口。“陛下有旨，若皇后凤体有恙，
不能尽心医治，所有太医一并陪葬！”我躺在床上冷笑。又是这一套。用更极端的方式，
把我的“作”变成他宠爱的证据。我索性砸了送来的汤药。“滚！都给我滚！
”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刺耳。门外的太医们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
“皇后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我以为萧衍会暴怒，会冲进来质问我。可我等来的，
是一道更荒唐的旨D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凤体违和，不思饮食，朕心甚忧。
特下旨，皇后一日不进食，朕便一日不早朝。满朝文武，于凤仪宫外静候，
与朕一同祈祷皇后早日康复。”旨意传遍六宫，朝野震动。我爹和我哥直接长跪在了宫门外，
隔着宫墙，我仿佛都能听到他们心碎的声音。废后，昏君。如今，昏君的名头，
萧衍是坐得稳稳的。而我，成了那个引得君王不早朝的妖后。所有罪责，
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推到了我的身上。好，真好。萧衍，你够狠。入夜，他果然又来了。
还是翻窗。他似乎对这个进门方式情有独钟。“满意了？”他走到床边，
身上带着宫外风雪的寒气。“把满朝文武都折腾得够呛，让你的父兄在寒风里跪了一天，
你这个妖后当得开心吗？”我从床上坐起来，直视着他。“不满意。
”“只要我还是皇后一天，只要沈家还和你沾着关系一天，我就永远不会满意。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萧衍，你杀了我吧。”“或者，你废了我。
”“只要能让沈家脱身，我什么都可以做。”他静静地看着我，黑沉的眼眸里，
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朕说过，朕不会让你如愿。”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沈落雁，你以为只有你在演戏吗？”“朕的戏，才刚刚开场。”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
晕过去了！”4.来人是萧衍的心腹太监，赵高。他声音尖利，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
我心中冷笑。好戏来了。这位贵妃娘娘，是兵部尚书李荣的嫡女，李月茹。前世，
李家就是构陷沈家的主力之一。李月茹仗着家世和萧衍的“宠爱”，在后宫横行霸道，
没少给我使绊子。我死后，听说她被封为了皇贵妃，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这一世，
我还没来得及找她，她自己倒先送上门来了。“晕过去了？”萧衍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传太医了么？”“传了传了，太医说贵妃娘娘本就体弱，又在雪地里跪了许久，寒气入体，
怕是……怕是会伤及根本。”赵高一边说，一边偷偷拿眼角瞟我。我靠在床头，面无表情，
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我今晚闹起来，坐实了善妒的名声，
逼着萧衍在我和李月茹之间做个选择。以李家的势力，萧衍就算再想护着我，也得掂量掂量。
“陛下，”我幽幽开口，“臣妾听闻，贵妃妹妹一向与陛下情深意笃。
”“如今她为了臣妾在外面受苦，倒是臣妾的不是了。”“不如，陛下就将臣妾废黜，
也好给李尚书和天下人一个交代。”我故意把“情深意笃”四个字咬得很重。任何一个男人，
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用这种方式试探和挑衅。萧衍转身看我，眼神晦暗不明。
“你在教朕做事？”“臣妾不敢。”我垂下眼帘，“臣妾只是心疼陛下，
为了臣妾这么个不祥之人，要背上昏君的骂名。”“不祥之人？”他咀嚼着这四个字，
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说得好。”“赵高。”“奴才在。”“传朕口谕。
”萧衍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贵妃李氏，身为妃嫔，不知为君分忧，
反在皇后病重之时，于宫外长跪，名为请安，实为逼宫。”“其心可诛，其行可鄙。”“着，
褫夺封号，降为末等更衣，迁入冷宫，无朕旨意，永世不得出。
”赵高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陛……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
李尚书那边……”“怎么？”萧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李尚书想造反吗？
”赵高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掌嘴。“奴才该死！奴才胡说八道！
”我整个人都懵了。这……这是什么情况？我只是想借李月茹逼他一把，
他怎么……他怎么直接把李月茹打入了冷宫？这根本不合常理！为了一个“作妖”的皇后，
废掉一个家世显赫的宠妃？他疯了吗！“至于你，”萧衍回过头，重新看向我，“朕的皇后。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双手撑在床上，再次将我笼罩。“你不是想当妖后吗？
”“朕成全你。”“从今往后，这后宫，朕为你清空。这朝堂，朕为你扫平。
”“你作的每一个妖，朕都给你兜着。”“你伤的每一个人，朕都帮你加倍奉还。
”他凑近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吹得我耳廓发痒，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朕要让所有人都怕你，惧你，不敢对你有分毫的不敬。”“朕要让你，
成为这世上最孤独的妖后。”“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
唯一会陪着你的……”“只有朕。”5.我的计划，再一次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彻底失败。李月茹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像一颗惊雷，在朝堂和后宫炸开。
兵部尚书李荣当庭撞柱，血溅金銮殿，被抬下去的时候，嘴里还喊着“妖后祸国，
陛下糊涂”。萧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只淡淡说了一句。“李尚书年纪大了，
言语多有不便，送回府里，好生休养。”这等于直接削了李荣的实权。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陛下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为了这个“妖后”，要与满朝文武为敌。一时间，人人自危。
再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废后”二字。连我爹和我哥，
都只能用一种极其复杂和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把自己关在凤仪宫里，
彻底断了和外界的联系。我开始怀疑。我重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拼尽全力想要避开的悲剧，却在以另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上演。萧衍，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将我捧上“妖后”的神坛，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天夜里，他又来了。
依旧是翻窗。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我最爱吃的桂花糕。前世，我总缠着他，
让御膳房给我做。他每次都不耐烦，却又每次都允了。“还在生气？”他将桂花糕放在桌上，
坐到我身边。我别过脸，不看他。“朕知道，朕把你的棋子给废了，你不高兴。
”他自顾自地说道，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轻快。“不过没关系，一个李月茹倒下去，
还会有张月茹，王月茹。”“只要你想玩，朕有的是棋子陪你玩。”我猛地转过头，
死死地盯着他。“萧衍，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你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把李家往死里得罪，就为了陪我演戏？”“你知不知道，
李荣掌管兵部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他要是真的反了……”“他不敢。”萧衍打断我，
语气笃定。他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我嘴边。“他要是敢，朕就敢让他李家，比你沈家，
死得更惨。”他的话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血腥气。我看着他，
忽然觉得无比陌生。眼前的这个萧衍，和我记忆里那个冷酷无情，却也恪尽职守的君王，
判若两人。他变得疯狂，偏执，不可理喻。“为什么？”我推开他的手，桂花糕掉在地上，
摔得粉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看着地上的碎屑，低声重复了一遍，
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雁雁，你还记得，我们大婚那天吗？
”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愣住了。大婚那天？我当然记得。
那是我这辈子最风光，也最屈辱的一天。我穿着繁复的凤袍，从沈家，一步步走上丹陛，
走到他的面前。他没有牵我的手。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句。
“沈家送来的，朕收下了。”那一刻，我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件代表着沈家权势的贡品。
“那天晚上，”他继续说，声音有些飘忽，“你哭了一夜。”“你说，你不想嫁给我，
你不想当这个皇后。”“你说，你怕我。”我确实说过。洞房花烛夜，他一夜未归。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婚床上，对着红烛垂泪。我不知道，他竟然听到了。“朕当时在想，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怎么才能让你不怕朕呢？”“朕想了很久，
想了很多办法。”“朕试着对你好，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可你还是怕朕。
”“朕试着冷落你，让你离朕远一点。可你还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后来，
朕终于想明白了。”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要让你不怕朕，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这世上所有人都怕你。”“让你站在最高的地方，无人敢欺，无人敢怨。
”“这样，你就只会看到朕。”“这样，你就只能依靠朕。
”6.我被萧衍这番疯言疯语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歪理？为了让我不怕他，
所以要让所有人都怕我？这根本不是爱，这是囚禁！“你疯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疯了？”他摇摇头，“朕清醒得很。”“沈落雁，前世是朕错了。”“朕以为，
只要朕足够强大，就能护住你和沈家。”“可朕错了。”“朕的隐忍和退让，
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和你的惨死。”前世？他说了前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流动。“你……你说什么？”我抓住他的衣袖，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刚才说……前世？”萧衍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神闪过一丝懊恼。他挣开我的手，站起身，背对着我。
“你听错了。”“我没听错！”我冲下床，从背后死死抱住他的腰，“你刚才明明说了前世！
”“萧衍，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也重生了？最后几个字，我没敢问出口。
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让我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如果他也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