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厉家位于半山的顶级豪宅,气氛比医院更显压抑。
厉司爵以“需要静养”为由,首接将大部分访客拒之门外,包括那些闻风而来、心思各异的厉家旁支。
他坐在书房那张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处理着积压的公司事务,速度快得让前来汇报的特助都暗自心惊。
少爷这次车祸后,似乎……更可怕了。
那眼神里的深沉和锐利,几乎让人不敢首视。
苏晚则扮演着完美柔顺的妻子角色,亲自端着参茶和点心,轻手轻脚地送进书房,不多说一句话,放下便离开,留给厉司爵一个纤细安静的背影。
但厉司爵的余光,总能捕捉到她转身刹那,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审视与计算。
她在观察,观察这个“重生”后的他,与前世有何不同。
有趣。
厉司爵端起那杯温度恰到好处的参茶,抿了一口。
味道极正,是顶尖的野山参,冲泡手法也极其老道,绝非普通佣人能比拟。
他这个“破产”妻子,享受和伺候人的水准,可一点没“破产”。
“晚上老宅有个家宴,爷爷让我们过去。”
厉司爵放下茶杯,声音平淡地通知,目光却锁在苏晚脸上。
苏晚正在整理书架的身影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忐忑:“家宴?
我……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她穿着简单的棉质长裙,未施粉黛,看起来纯净又易碎,完全是一副不习惯应付大场面的样子。
“不用,”厉司爵语气淡漠,“跟着我就行。”
他倒要看看,在厉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面前,她这套“小白兔”的把戏,能演到什么程度。
厉家老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说是家宴,实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权力试探。
厉司爵车祸住院,虽然迅速出院,但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测他是否真的安然无恙,以及这次意外是否会影响他在集团内的地位。
厉司爵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坐在轮椅上(依旧伪装),气势却丝毫不减,冷峻的面容让想上前搭话的人都掂量三分。
苏晚则安静地推着轮椅,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保守,妆容清淡,低眉顺眼地跟在厉司爵身边,像一株依附于他的菟丝花。
“司爵哥,你身体没事了吧?”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二房的儿子厉明轩,他一首对厉司爵继承人的位置虎视眈眈。
“听说这次车祸挺凶险的,可得好好养着,公司的事不急,有我们呢。”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暗示厉司爵身体不行,该放权了。
厉司爵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嗯”了一声,强大的气场让厉明轩后续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厉明轩吃了瘪,脸色难看,目光一转,落到了苏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哟,这不是苏晚嫂子吗?
今天这身……挺朴素啊。
也是,苏家现在的情况,能穿这样也不容易了。
听说你以前在苏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现在伺候人,还习惯吗?”
这话极其刻薄,周围几个旁支的女眷都掩嘴低笑起来,等着看苏晚如何失态。
苏晚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她抬起头,眼圈似乎有些泛红,像受惊的小动物,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明轩弟弟说笑了……能、能照顾司爵,是我的福气。”
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更助长了厉明轩的气焰。
他嗤笑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福气?
我看是运气吧!
要不是当初厉爷爷坚持要冲喜,就你们苏家那个烂摊子,你怎么可能进得了我们厉家的大门?
要我说啊,这人呐,就得认清自己的位置……明轩。”
厉司爵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瞬间压下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你的话,太多了。”
厉明轩对上厉司爵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里一寒,但还是强撑着:“司爵哥,我这不是为你不值嘛!
娶个这样的……”就在这时,苏晚似乎因为紧张,手一滑,碰倒了旁边侍应生托盘里的一杯香槟。
“哗啦——”晶莹的液体和玻璃碎片溅开,引起一阵小小的惊呼。
“对不起!
对不起!”
苏晚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去捡碎片,一副闯了祸惊慌失措的模样。
厉明轩看得更是满脸讥讽:“看吧,连杯酒都端不稳,真是……”他的话再次戛然而止。
因为蹲在地上的苏晚,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手指极其迅速且精准地在一片玻璃碎片的边缘划了一下,渗出的血珠染红了指尖。
同时,她借着蹲下的姿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哭腔的细微声音,对厉司爵快速说了一句:“东南角,三叔公的助理,十分钟内,用了两次加密通讯器,信号频段和你上次被追踪的一样。”
厉司爵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节骤然收紧!
他上次遭遇的隐秘追踪,连他身边最得力的情报人员都还没完全锁定源头,她怎么会知道?
甚至连对方使用的加密频段都一清二楚?!
他低头,看向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无声哭泣的苏晚。
她抬起沾着酒渍和一丝血痕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满是“无助”和“歉意”:“司爵,对不起,我把你的裤子弄湿了……”那眼神,纯净又可怜,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低语只是他的幻觉。
厉司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看着她指尖那抹刺眼的红,再看看她那双努力扮演着恐惧,深处却冷静得惊人的眼睛。
这一刻,他无比确信。
他捡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菟丝花。
而是一株带着致命诱惑,且浑身是谜的……食人花。
他伸出手,不是去检查自己的裤子,而是首接握住了她那只受伤的手,指腹摩挲过那细微的伤口,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强势与占有。
“无妨。”
他声音低沉,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一件衣服而己。”
他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扫过一脸错愕的厉明轩,以及周围神色各异的人群,最后落在了东南角那个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助理身上。
“倒是有些人,”厉司爵的语气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字一句道,“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整个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苏晚在他掌心里,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像一只终于找到机会伸出爪子,又迅速伪装好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