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妹妹一打趣,沈绿珠喉咙顿时一噎,罕见地多了几分不自在。
忙将李二郎的画像翻过去,嘴里说道:“谁要嫁给他了!”
沈蓝珠嘿嘿地笑:“可是李二郎,前儿个还眼巴巴给姐姐送了玉佩……”沈绿珠脸上有些挂不住,抬手就打她:“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哎呀,我要告诉爹娘去,”沈蓝珠一下子从石凳上跳起来,赶紧跑,“姐姐打人啦!”
沈绿珠提着裙子在后面追,作势要打她。
两姐妹像两只蓝绿蝴蝶,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嗤嗤笑个不停。
李二郎李策行二,他上头有个哥哥,可惜没养大便夭折了,李指挥使夫妇膝下便只剩这么一个幼子,如珠如宝自不必说。
李二郎只比沈绿珠大一岁,沈知府夫妇不舍得女儿远嫁,那李指挥使李家倒是知根知底。
两年前李家就有意上门替李二郎说亲,若不是沈知府不舍沈绿珠早嫁,要将她多留两年,两人恐怕早就成亲了。
有一回两姐妹出门,李策在沈府外堵沈绿珠:“过两年,你爹愿意放人,我亲自上门提亲,你等我可好?”
少年爱意赤诚,沈绿珠女儿家脸皮薄,虽没扬言非嫁李策不可,但对李策肯定是满意的。
难得两个年轻儿女,郎有情,妾有意。
过两日,徐氏给李指挥使夫人孟氏松了口风,孟氏找来二儿子李策,故意打着趣儿问他的意思。
李策难得红了脸:“但凭爹娘做主!”
孟氏哈哈大笑,与身侧的贴身嬷嬷取笑道:“哟哟哟,我家二郎还会脸红……”这两家夫人私底下通了气,李家便张罗起来,预备着不日上门提亲。
——“这便是扬州了?”
城门上巨大的匾额龙飞凤舞写着“扬州”二字,无比显眼。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合应江南老,不错不错。”
这日,一队人马奔至城门下,骑马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头戴红花,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中年女子。
她一手揽着缰绳,一手扬了扬手中绣着“囍”字的红色帕子,看着城门上方的匾额,当场卖弄了两句酸诗。
底下的人附和道:“扬州与我们燕州,就是不一样!
连风儿,都是软绵绵的,不像我们燕州,呸,吹一口风,吐一口沙!”
燕州民风彪悍,男男女女,嗓门都大。
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前面一队人皆骑马,后面跟着大车小车,全拉着东西,一下子就把城门的路堵住了。
城门守卫还在查他们的路引,还有得等。
这时,身后也来了一队旗鼓相当的人马,同样大着嗓门:“让让!
让让!”
两方人马顿时撞到了一块。
后方来的人马,气势嚣张,冲着燕州来的人喊:“不长狗眼啊?
让让!”
燕州的人顿时怒了:“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让你!”
欧咦!
后边来的人听到燕州这帮人口气这么大,顿时都有点懵了。
他们素日去哪里都是横着走,何时遇到敢这般挑衅他们的?
顿时也怒了:“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燕州这边的人纷纷亮家伙:“那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哎呦喂!
平日王不见王,谁认得谁是谁?
双方人马此刻都在打量对方,心中都在嘀咕:“这群王八蛋什么来头?”
又嘀咕:“什么来头,除了皇帝,有谁比自己来头大?”
双方气焰顿时涨了起来,“呈呈呈”全是钢刀出鞘的声音。
“诶诶诶,我们千里迢迢从兴都来,可不是来打架的,是来办喜事儿的。”
这时,后方马车里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燕州这边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兴都来的?
兴都,是大周国都,乃天子脚下,天下最繁华之地!
一听对方是兴都来的,燕州这边的人,心里不得不开始重新掂量对方了!
他们纷纷抬头朝那辆马车看去——只见马车里钻出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对方穿着一身鲜艳至极的红衣,同样头戴红花,手中扬着绣“囍”字的红色帕子……要说不同,就是对方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像个弥陀佛。
但这副打扮,正是媒婆的打扮!
大周儿女婚嫁,都得动用媒婆牵桥搭线。
这算是,同行遇着同行了?
兴都来的张媒婆眼珠朝天,瞅了对面的丁媒婆一眼,嗤一声:“哪来的土鳖孙?”
全天下,兴都敢称大哥,其他地儿,自然只能叫小弟。
“哎呀!”
丁媒婆在燕州那是名声响当当的媒婆,顿时挽起袖子,亮出名号,“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们可是燕国公府的!”
燕国公府的?!
兴都来的人闻言身躯一震,顿时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各异。
丁媒婆一时很是得意,下巴都要翘上天了。
一副看尔等都是蝼蚁的模样。
燕国公赵阔,镇守北疆,威名赫赫,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对方的确好大来头!
只见兴都的张媒婆面色微微一变,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瞅了丁媒婆一眼。
燕国公府的名头确实响亮。
但是——“燕国公府又如何?”
平地一声雷,兴都张媒婆嗓门一出,震得众人耳膜嗡嗡响,“我们可是金阁老府上的!”
当朝内阁有西位阁老,金阁老金思衡,是内阁次辅,天子近臣。
兴都乃天子脚下,一块石头从头上掉下来,都能砸中个王爷侯爷,燕国公名头再大,在兴都也没啥稀奇的。
但金阁老就不同了,那可是天子宠臣,御前红人!
哦豁!
对方来头更大!
燕国公府的人都懵了!
在北疆,在燕州,燕国公府的人的确可以横着走,但是在兴都面前嘛,不好意思,是龙得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老实卧着!
张媒婆伸手撩了撩耳边碎发,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帕,声音扬了扬:“咱们走~”燕国公府的人只能往侧边让了让,将一半的路,让给金府。
“哼!”
燕州的丁媒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眼珠子转来转去,招手唤来一个随从,“去打听打听他们来扬州,给谁说亲!”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丁媒婆更气了——“不好,他们来扬州是要去沈府说亲!”
“替他们的大公子金淮序,求娶沈府小姐!”
“什么?!”
另一边兴都的张媒婆面容也扭曲起来,“他们要给燕国公世子,求娶沈府小姐?”
有竞争,就有压力……呸,就有仇了!
两个媒婆同时狠狠剜了对方一眼,同时尖叫起来:“快快快,去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