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呢，原来录取的一个同学，家里有关系，转到更好的学校去了，这才空出一个名额，砸到了她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头上。”
他上下打量着沈莱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恶意几乎不加掩饰：“穷就算了，还是个靠运气混进来的补录生……沈莱，你这学上得，不亏心吗？”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旧的嘲笑以更汹涌的方式扑面而来。
沈莱捏了捏书包带子，看着朝华那副嘴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好奇、或轻视、或看热闹的目光。
得，看来这御兽高中生活，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法平静了。
星城道一御兽培育高中的礼堂里，新生们歪歪扭扭地坐着。
讲台上，班主任李振国老师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全场，宣布了三条铁律：老实、守纪、按时交学费。
最后那句话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沈莱心上。
她口袋里那点洗了两个月盘子攒下的血汗钱，连学费的一半都不到。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
放学后，沈莱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个她六年未曾主动踏入的“家”。
开门的是后妈，看见是她，脸上的假笑瞬间冻住，翻了个白眼，尖着嗓子朝屋里喊：“老沈，找你的，真是晦气。”
说完扭身就走。
渣爹沈卜皱着眉走出来，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说了没事别来打扰我们？
你哥正在关键时期……爸，我要交学费。”
沈莱打断他，声音干涩。
“学费？”
沈卜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麻烦，“哪个文化学校？
莱莱，不是爸说你，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白白浪费钱。
文化学校出来能挣几个子儿？
听爸的，找个厂子打工，早点补贴家里才是正理。”
他挥着手，语气里充满了普通人对“不实用”教育的根深蒂固的轻视。
沈莱心里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沈卜见她不语，以为她听进去了，甚至带上了一点“我为你好”的语重心长：“爸爸就是个普通工人，挣钱不容易，现在物价多高啊，你后妈她……你哥陈海那边花销也大，将来娶媳妇买房子哪样不要钱？
咱们得实际点……”主要陈海初中时没有觉醒精神力，他妈和陈海非闹着去综合性高中。
综合性高中是给那些初中没有觉醒精神力又不甘心从此与御兽师无缘的人读的，这类学校既教普通文化也学习御兽知识。
贵的嘞。
“我考上的不是文化学校。”
沈莱的声音平静无波。
沈卜的“谆谆教诲”戛然而止，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御兽高中。”
空气瞬间凝固。
沈卜脸上的表情像开了染坊，惊讶、怀疑、然后是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是个普通人，御兽师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大人物，是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拥有超凡力量和崇高地位的存在。
他从未想过，这个被他忽视甚至嫌弃的女儿，竟然能触摸到那个世界的边缘。
“御……御兽高中？！”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哎哟喂，我的好女儿，你怎么不早说，御兽高中好啊，太好了，光宗耀祖，这是光宗耀祖啊。”
他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作为一个普通人，家里能出一个御兽师，哪怕是最低等的，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说出去，他在工友面前都能把腰杆挺首三分。
他绝口不提刚才那番“读书无用”和“浪费钱”的论调，变脸比翻书还快。
但紧接着，那点激动又被现实的压力覆盖，他搓着手，脸上堆起愁苦又坚毅的复杂表情：“莱莱啊，爸……爸爸是支持你的，但你是不知道爸爸的辛苦……我就是个普通工人，家里现在确实难……但是。”
他话锋一转，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声音都带着点颤：“再难，爸爸就是砸锅卖铁、去借、去求爷爷告奶奶也一定供你上学，这可是我们老沈家祖坟冒青烟的机会，你可得好好学，争气啊，以后……以后出息了，别忘了爸爸今天的付出……”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多么不容易，一个普通工人供养一个御兽学生是多么巨大的牺牲，仿佛掏出这笔学费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壮举。
沈莱面无表情地听着，看着他表演，心里只有两个字：真装。
但她明白，这份突如其来的“支持”，并非源于父爱，而是源于一个普通人对“御兽师”这个身份的敬畏和投资心理。
但她忍住了。
为了钱，为了能留下，她必须忍下这口恶心。
她一言不发，看着沈卜磨磨蹭蹭地回屋，和后妈传来一阵压低声音的激烈争吵（“你疯了，给她那么多钱。”
//“你懂个屁，那是御兽师。”
//“你把钱给他了，我儿子怎么办？”
）。
才拿着一叠皱巴巴、显然凑得很艰难的钱出来，脸上满是肉痛却又强装慷慨的表情。
接过那叠沉甸甸、沾满了一个普通人复杂算计和卑微期望的钱，沈莱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后妈拔高的哭骂声和沈卜既烦躁又压抑着某种兴奋的辩解。
握着那叠钱，沈莱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屈辱感和对金钱前所未有的渴望。
钱，真是好东西。
它能逼人低头，能让人变脸，能决定她能不能抓住这唯一的稻草。
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在她心里疯长——她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第二天，沈莱准时把学费交到了班主任办公室。
刚走出来，冤家路窄，又撞见了阴魂不散的朝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