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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忆浮现

发表时间: 2025-10-08
程瑶五岁多时,曾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住过一段日子。

爷爷家是一幢简单的一层小平房,房顶边缘没有护栏。

那时的程瑶像只小猴,总爱上蹿下跳,爷爷嘴边的“小心呐”几乎没停过。

有一天,她自己溜上房顶玩,忽然听见细细的猫叫声。

她好奇地循声跑到屋檐最近处,蹲下身探头往下看——底下杂草丛生,却不见猫影。

就在这时,她脑中猛地响起一个声音:“快趴下!”

程瑶吓得一颤,身体失去平衡,一***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一阵狂风呼啸卷来,她被风力带得向一旁滚去。

程瑶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爬向楼梯口。

风停时,她浑身寒毛倒竖,整个人都僵住了。

“瑶瑶!

瑶瑶!

没事吧?

快下来!”

爷爷在底下焦急地喊。

她头脑发昏地爬下梯子,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爷爷奶奶手忙脚乱地照顾她,程瑶昏昏沉沉跌入梦境:在爷爷的房顶上,她不停地转圈,几次三番转到屋檐边缘。

内心拼命喊着“停下来!

快停下!”

,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像抽陀螺一般让她停不下来……清晨,她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爷爷赶忙上前:“瑶瑶,好点儿没?

昨晚烧得厉害,中间你还一首喊‘停下来’,可把我们吓坏了。

你奶奶摸黑请村里大夫来给你打了一针退烧药,这才安静下来。”

“我好多了,爷爷。

对了,昨天我在房顶……好像听到有人喊‘趴下’,是您喊的吗?”

“没有啊。

当时我和你奶奶在屋里做饭,听到刮大风,催我赶紧出来找你。

喊你半天也没应声,后来就看到跟丢了魂一样下楼的你。

一会儿喝点粥,再睡会儿吧。”

“好。”

她轻声应着,心里却始终回想着那个声音,想着想着,又昏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妈妈正一脸担忧又后怕地望着她。

原来爸爸妈妈一听说程瑶生病就急忙赶回来了。

爸爸端来一碗饭:“瑶瑶,吃点东西,听爷爷说你很久没进食了。

吃完咱们就回家。”

一家三口很快收拾妥当,在爷爷奶奶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小村庄。

程瑶始终没向任何人提起她差点摔下房顶的事。

回家的车上,妈妈絮絮说起那场大风的可怕:村里一位上房顶收衣服的老奶奶,不幸被风从楼上吹落,人当场就殒命了。

妈妈心有余悸地念叨这个村子“有点邪门”。

程瑶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沉默不语。

其实,她还瞒了另一件事:刚来爷爷家没多久,程瑶就结识了几位村里的小伙伴。

其中有***岁年纪稍长的孩子,小名叫柱子,还有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

某天,柱子神秘兮兮地说,河边有一处无人知晓的浅滩,水清又浅,极力怂恿大家一起去。

孩子们被说得心痒,于是瞒着家人,悄悄摸向了村外那条安静的河流。

那天的河水泛着一种说不清的深绿色,水面异常平静,几乎看不到流动。

岸边树木投下的阴影格外浓重,连蝉鸣到了这里都似乎低了下去。

男孩们兴奋地脱衣下水,女孩们则在岸边小心地泼水玩。

在柱子和几个男孩不停的起哄和激将下,程瑶终于也小心地迈入了水中。

河水初时确实不深,刚没过膝盖。

可就在她朝前又走出两步时——事情发生得毫无征兆。

她的右脚腕突然被一股冰冷的力道死死攥住,猛地向下拉扯!

根本不是滑倒,就像是被水底什么东西精准地拖拽,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出口,整个人瞬间就被拽没了顶。

冰冷河水猛地灌入口鼻,窒息感攥住了她的喉咙。

她在水下惊恐地睁大双眼,河水浑浊不堪,只能隐约看到昏暗幽绿的光线,却完全看不清是什么抓住了她。

她拼命蹬踹,双手胡乱抓挠,但那只无形的手(或者说那只无形的“东西”)力量大得惊人,坚定不移地将她拖向更深、更暗的河心。

恐慌彻底攫住了她,肺部的空气急速消耗,耳边只有水流沉闷的呜咽和自己慌乱的心跳。

就在她意识开始模糊,挣扎变得无力的时候,她的脚底突然触碰到了某种东西——那绝不是河底的泥沙或石头。

那触感……难以言喻的诡异,像是无数滑腻而又有力的“手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明确向上的托举力,猛地将她往水面上顶去!

她借着这股诡异的力量,拼命一蹬,头部终于蹿出水面。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哭喊,手脚并用地扑腾到浅水区,连滚带爬地跌倒在岸边的泥地上,浑身湿透,抖得像一片秋风中的叶子。

她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呕吐,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从头皮凉到脚底:所有的小伙伴,包括柱子,都还在河里和岸边嬉笑打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人看向她,没有人问她怎么了,他们的笑声甚至没有中断一秒,每个人的脸上都保持着刚才玩耍时那种自然又兴奋的表情,自然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种比河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她的脊背。

她不敢再看,带着哭腔尖声喊道:“上来!

都上来!

回家!

我们回家!”

孩子们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吓了一跳,这才懵懂地、不情愿地开始上岸。

回去的路上,程瑶故意落在最后面,双腿发软,每一步都踩不实。

她不仅是为了让风吹干衣服,更是因为不敢靠近前面那群仿佛失忆了的伙伴。

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冰冷和恐惧。

那个默契的、谁也不提的沉默,从此在她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一个不敢触碰的、幽绿而诡异的谜团。

“滴!

滴!

滴!”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猛地将程瑶拉回现实。

爸爸难得烦躁地按着喇叭,骂了句:“前面有没有素质!

真当这是自家客厅?

有大病!”

一向教养很好的爸爸竟爆了粗口。

程瑶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心想,还是让这一切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回城之后,表面的日子确乎是恢复如常了。

白昼里,程瑶仍是那个乖巧的小学生,按时上课、认真写字,混在放学队伍里和同学一道走出校门。

城市的声音嘈杂却规律,汽车的鸣笛、市场的叫卖、电视里的广告,这些声响织成一张密实的网,盖住了记忆深处那个风声呼啸、河水幽绿的村庄。

母亲似乎安心了许多,脸上恢复了笑容,父亲的工作依旧忙碌,家的节奏平稳地向前流淌。

然而只有程瑶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老家的记忆并未因距离而消散,反而变作无声的影子,昼夜相随。

它们总在夜深人静时登门入室,清晰地叩响她的梦境。

有时是房顶上那股将她推向边缘的无形之力;有时是冰凉的河水猛地灌入口鼻的窒息感;有时是伙伴们那张张带笑却空洞的脸。

这些梦反复上演,逼真得骇人,就像一个不肯离去的老友,固执地叩打她的窗棂,提醒她那一段无法与人言说的过往。

八岁那年,接连的噩耗终于斩断了她与故乡最后的情感联结。

爷爷奶奶相继离世。

程瑶第一次那么近地面对死亡,面对大人们的悲痛和眼泪。

全家陷入一段灰暗压抑的时光,屋里总是静悄悄的,连空气都带着重量。

丧事过后,爸爸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独自回了村,雇人推倒了那幢承载了无数记忆也萦绕着无数秘密的老屋。

砖墙坍塌、梁木折断的声响,或许也击碎了某些无形的东西。

父亲在原址上建起了一栋宽敞明亮的新房,铝合金的窗框,刷着白漆的砖墙,屋顶也装上了牢固的不锈钢护栏。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程瑶关于老家的梦,竟真的渐渐变少了。

它们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轮廓也逐渐模糊,就像一幅被水浸过的画,色彩褪去,细节消融,最终只留下一片朦胧的底色。

曾经夜夜纠缠的惊悸悄然退潮,她的睡眠变得安稳,呼吸也变得绵长。

生活,扫清了阴霾,似乎终于彻底重回期待中的正轨与平静。

只是偶尔,在某个毫无预兆的瞬间——比如看到一抹诡异的绿色,或是听到一阵突兀的风声——程瑶仍会莫名地心头一紧,仿佛有人用冰冷的指尖,在她心底最深处那扇己然封尘的门上,轻轻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