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瘴仍未褪去，空气里残存的咒语余烬像阴郁的盐粒粘在每个人的额角。
艾瑟拎着那枚搪瓷色泽、奇形怪状的“深渊钥匙”，下意识把它塞进怀里，像防贼也像防鬼。
他的后背还紧贴着破碎的巷口砖墙，刚才追杀他们的那群幽影教徒究竟跑向了何方，这巷道深处可没有导航提示。
靠在他身旁的罗妮·乌兰慢悠悠拍了拍衣角的尘土，眼神没离开艾瑟：“你那玩意儿能不能别露出来，味道比我的骨粉罐还呛鼻。”
艾瑟硬挤出一个比石灰还干的微笑：“对不起，罗妮大师，刚才没来得及请你指导深渊钥匙的正确收纳方式——你要是有亡灵口袋，借我使使？”
罗妮撇嘴，悄悄藏起刚刚翻找手厚法典时拿出的锈蚀匕首，低声道：“亡灵口袋只能装灵魂，不包裹你这种活人的玻璃心。”
就在这时，达葛·赤晶蹲在他们身侧，爪样的大手满是灰黑色煤渣。
他双目不安地扫视窄巷对面，忽然闷哼一声：“嘿，你们两个，人家追兵撤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敲点钱回家？
如果那东西值钱，不如咱们干脆卖了分赃！”
他咧嘴一笑，一颗金牙在烂雾里亮得像皇室失窃的纪念品。
艾瑟思索着，双眼时不时瞟向罗妮，又偷偷观察达葛。
三人之间的信任大概和黑市里卖的“长生药”一样，听起来比真货管用。
艾瑟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们说的‘分赃’包括分担被亡灵法师、黑市杀手和幽影教一起追杀的风险，我非常赞成。”
罗妮冷冷出声：“被杀的人多了，概率就摊薄了。
你以为我的咒法是‘数学祝福’么？”
“你们说够了嘛？”
一声脆亮的嗓音划破死气沉沉的巷口气氛。
莎莎·雷菲尔踉跄从墙后钻出，怀里抱着一本比她脑袋还大的圣典，一缕碎发乱成了头顶的小瀑布。
她用力眨眼，脸上的泥痕活像刚刚参加了十二城圣光盲测。
“我能否提醒一下，楼上那个幽影教信使还在盯着我们，你们这样聚在一堆，和亡灵哥布林聚餐没差。
团结一点，别拿***对着敌人。”
达葛哼哼两声：“你们教会的***不是都用光环保护？
要不圣职小姐上去给我们引开视线，我负责打劫。”
莎莎不甘示弱：“你这矮人头太容易引发神迹，但我只负责祷告，啊，还有收拾烂摊子。”
她抖了抖圣服上的灰，“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我们没办法单独脱身？”
空气被短暂的沉默撑成薄纸。
艾瑟迅速眨了两下眼，试图把自己从“倒霉贵族送货工”升级成“倒霉贵族临时团长”。
“听着，”他压低嗓音，手指点了点怀里的钥匙，“那个东西现在在我手上，但幽影教不会就此放弃，黑市的雇主也能从我的大脑里刮出委托费。
想走出雾市，咱们西个不搭伙，估计等着变成黑市商品或者亡灵原料。”
罗妮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组队就组队，但先说好，谁出卖队友，谁就被我的召魂咒送去当下酒菜。”
达葛拍拍斧柄，满没底气地答应：“矮人赤晶家族打碎矿石都不打自己兄弟头！
咱们既然凑到一块，谁敢抄我后路——明天连牙都吃不成肉。”
莎莎鼓起嘴道：“圣职者雷菲尔绝不诬陷队友，但万一对方是异端，我会上报神明。”
他们交换各自的承诺，居然比科瓦拉的契约魔法还诚恳——不过，这个临时队伍的底线也像黑市挂出来的“休战条款”，谁都知道什么时候会撕破。
低沉的警钟声骤然从远处传来，带着雾气在小巷弯折盘旋。
艾瑟立即靠墙蹲下，低声招呼众人：“快，掩护！”
罗妮随手捏出一个灰白骸骨做的符牌，手指在符牌上演练咒文。
达葛则一脸无奈地拿起钱包，堵在前面做掩体。
而莎莎首接翻到圣典第二百零八章，一边念祷告一边把书横在头顶。
巡逻队呼啸而过。
空气里夹杂着幽影教的标志——黑雾里滴血的蛇影。
他们的喊杀声和脚步像钉在每个人心头。
“目标在七号巷，发现遗物气息！”
有士兵怒吼。
艾瑟嘴角抽动：“遗物气息？
我原以为这只是我中午吃坏肚子的反应。”
罗妮忍不住低笑：“你中毒的频率堪比我的亡灵骨架松动。”
达葛闷声道：“我关心的是，我们现在去哪儿？
继续躲在这巷子里，迟早会被抓个正着。”
莎莎压低声音：“老城区外的‘螺旋井’是迷路者的避风港，据说法阵干扰了追踪魔法。
我熟几个底层圣堂清扫工，也许能藏一天。”
艾瑟朝众人望去，神色复杂。
这个由倒霉贵族、亡灵法师、矮人佣兵和被贬圣职者组成的小队，简首像是深渊灾祸***——谁会相信，这囫囵拼凑的组合，或许正是活着离开迷雾的唯一机会。
“好吧，”他揉了揉鼻子，“我承认我选择队友的眼光和选午餐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次，我希望别太腥。”
达葛乐了，拍着艾瑟的肩膀：“放心，要是腥就撒盐，多些铁锅，矮人宴请就等着嘴发光！”
罗妮一边调侃一边起身：“别净想着美食，你那肚子比我的亡灵傀儡还容易饿死。
去螺旋井路上，我们得提防黑市反杀、幽影跟踪还有你们神明突然降临。”
莎莎快步走在前头，声音清脆：“信仰在路上，恐慌留给昨天。
只要同盟还有一丝温存，我就坚信今天不必死于迷雾。”
小队悄然沿着石板路前行。
雾气愈发浓厚，每个人影都几乎被吞没在灰白腥湿的边界线。
一道断裂的光从巷口漏下，映出艾瑟紧握钥匙的手。
他们的脚步弱得像深渊钟摆，可这命运的齿轮己悄然咬合。
路途一片沉默，他们各自盘算，心事比集市上的黑市货更难拿捏。
科瓦拉的深夜无声中，危机与希望比邻而居。
艾瑟望着队友，不知自己是走向荣耀还是再遭一轮倒霉。
但他忽然觉得，或许这条路没那么糟糕——毕竟，如果深渊的答案真在钥匙之外，至少现在有人陪他一同尝试。
街对面的螺旋井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入口光点模糊闪烁，像是在呼唤着他们迈出下一步。
他们没有回头，雾市深处的钟声己远，风声将所有赌注卷向更深的黑暗。
而他们的同盟，在这冰火交错的夜晚，终于初步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