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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破局

发表时间: 2025-10-07
夜色如墨,浸染着镇国公府的飞檐斗拱。

那间用来安置“不祥之人”的偏僻厢房,此刻像一座孤岛,漂浮在沉寂的府邸边缘。

冰冷的月光挣扎着穿过窗棂上破损的桑皮纸,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投下斑驳而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屋内简陋到极致的轮廓——一张硬板床,一方缺腿用碎砖垫着的木桌,还有一张摇晃的杌子。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霉味,以及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绝。

顾幼宁没有点灯。

她抱着那单薄的包袱,坐在冰冷的床沿,身子因为年幼而显得格外瘦小,嵌在这片浓重的黑暗与孤寂里,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然而,那双在昏暗中清晰睁着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片冰雪淬炼过的冷静,正无声地审视着自身堪忧的处境,以及……那看似绝境之下,可能隐藏的一线生机。

穿越而来的冲击,与原身记忆融合的混乱,丧母的悲恸,被诬陷驱逐的愤怒……这些激烈的情緒如同汹涌的潮水,在她心底反复冲撞。

但前世近三十年的阅历,尤其是在急诊室里见惯了生死一线、必须瞬间做出最优判断的职业素养,让她强行压下了这一切。

情绪是奢侈品,她现在消耗不起。

她开始像分析一例疑难重症一样,冷静地剖析自己的现状。

劣势,是明晃晃摆在眼前的:江南老宅,千里之遥。

离开了京城这个权力中心,意味着离开了风暴眼,也意味着信息闭塞,难以触及核心。

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在京城或许还能算一层脆弱的保护色,到了那陌生的地方,这层光环还能剩下多少?

恐怕更像一个吸引嫉恨与麻烦的靶子。

而这具八岁的身体,是最大的桎梏。

体力、行动力、话语权,都近乎于无。

一个无人庇护的***,携带些许财物,踏上漫长旅途,本身就是一场冒险。

老宅那边,张姨娘既然能将她赶走,必然也安排了后手,等待她的,绝不会是温情脉脉的乡野田园。

至于老宅的仆役、族亲,他们对京城本家这位失了怙恃的嫡长女会是什么态度?

是怜悯,是漠视,还是趁机踩上一脚?

一切都是未知数,充满了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

每一个劣势,都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然而,顾幼宁的目光,却渐渐穿透了这些显而易见的危机,落在了那些被绝望掩盖的、微弱的优势上。

她需要破局,而破局的关键,往往就藏在绝境的缝隙里。

自由!

这个词在她心尖炸开,带来一种近乎战栗的清醒。

是的,自由!

国公府是金雕玉砌的牢笼,每走一步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需要时刻扮演一个怯懦、悲伤、符合所有人期待的八岁女孩。

她与原身性格差异太大,短时间内可以用“骤逢大变”来解释,但时间长了呢?

张姨娘那般精明,岂会不起疑?

到时候,一句“邪祟附体”,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而离开这里,脱离了这密不透风的监视网,她才能真正喘息,才能小心翼翼地卸下部分伪装,让属于“顾幼宁”的意志和能力,有机会一点点渗透、成长。

况且京城固然繁华,但对她而言,规则太多,束缚太紧。

反倒是那偏远的乡下,天高皇帝远,规矩没那么严苛。

她可以有空间去了解这个真实的世界,去学习生存的技能,去……悄然积蓄力量。

母亲留下的那本医书,在她指尖下仿佛带着温度。

这或许是一个起点?

一个让她合理展现“不同”,甚至安身立命的起点。

她相信母亲的死,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那本刻意隐藏、内容精深的医书,那片带着异样香气的干枯叶子,都指向一个可能——母亲林氏,或许早己察觉到了什么,甚至在暗中调查。

京城是张姨娘的地盘,耳目众多,她一个失势的***,能查到什么?

反倒是离开漩涡中心,顺着母亲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从药材、从地方上的医者、从那些可能被京城贵人忽略的细微之处入手,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灯下黑,有时候,远离风暴眼,反而能看得更清。

思路如同黑暗中理清的线团,越来越清晰。

离开,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始。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是跳出棋盘,另辟蹊径。

张姨娘,还有那位冷漠的父亲,他们以为斩草除根,将她这棵碍眼的小草丢到荒郊野岭自生自灭。

他们不会想到,这棵草,骨子里是带着现代灵魂的荆棘,拥有着顽强的、超出他们理解的生命力。

荒野,恰恰是荆棘最适合疯长的土壤!

她轻轻摩挲着怀中的包袱,感受着那本医书硬挺的轮廓。

这里面,藏着母亲的智慧,也可能藏着复仇的钥匙。

她将包袱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借着微弱的月光,再次翻开了那本无名的医书。

指尖划过那些清秀却有力的簪花小楷,掠过那些绘制精细的草药图形。

不再是初时的震惊,而是一种沉静的交流。

她看到母亲对一些常见药材的独特炮制心得,对一些经典方剂的精妙加减注释,甚至还有一些简短却切中要害的医案记录。

“南星,畏附子……然遇沉疴痼疾,以姜汁同制,或有奇效……妇人产后血崩,常法不效者,需细查恶露气味,辨其寒热虚实,不可一味固涩……此叶,形如心,色墨绿,遇夜有微光,香气特异,古籍不载,见于南疆杂记,疑与‘离魂症’有关……”离魂症?

顾幼宁的目光在最后那行小字上停留许久。

母亲是在哪里看到这叶子的?

又为何特意记录下来,还与“离魂症”这种听起来玄乎的症状联系起来?

这片被母亲珍藏的干叶子,是否就是书中提及的这种?

她取出那片被油纸包裹的叶子,凑到鼻尖,再次仔细嗅闻。

那香气极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似乎能首接钻进人的脑海深处。

她前世接触过各种化学试剂和药物,却从未闻过类似的气味。

这绝非寻常植物。

将叶子重新收好,她把医书紧紧贴在心口。

“母亲,”她在心里无声地说道,声音坚定如铁,“您若在天有灵,请看着我。

他们以为赢了,以为将我赶走便能高枕无忧,掩盖所有罪恶。

他们错了。”

“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我为自己选的,最好的一条路。”

“我会去江南,我会好好活着。

我会用您留下的智慧,用我自己的双手,在那里扎根,生长,变得强大。”

“终有一日,我会回来。

不是以乞怜的姿态,而是以他们无法忽视的力量,回来!”

“那些欠了债的,一个都跑不了。

血债,必须血偿!”

她将包袱重新系好,藏于枕下。

然后走到窗边,再次推开那条缝隙。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过去,东方的天际,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般的苍白。

国公府沉睡的轮廓,在渐退的夜色中,依然显得森严而压抑。

但顾幼宁的目光,却己越过这重重高墙,投向了南方那片广阔而未知的天地。

那里有艰难险阻,有未卜的前路。

那里,也将是她磨砺爪牙,编织罗网,最终将仇敌一一缚于其中的狩猎场!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稚嫩却毫无畏惧的脸庞。

三日后离京?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