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林家演武场。
烈日当空，巨大的青石擂台被晒得滚烫。
场下人头攒动，所有林家年轻子弟的目光都聚焦在擂台之上，今天是林家每月一次的测灵日。
“林浩，武者一星，不错！”
“林雪儿，武者二星，进境神速！”
负责测试的三长老声音洪亮，每念出一个名字和修为，台下便响起一阵或羡慕或赞叹的喧哗。
人群最后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衣衫的少年默然站立。
他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秀，但一双黑眸却深邃得与年龄不符，此刻正微微垂着眼睑，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掌心。
他叫林风。
“下一个，林风！”
当这个名字被念出时，原本喧闹的演武场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各种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来。
“呵，终于到他了，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进步’一点？”
“还能怎么退？
三年前他就是武徒九星，现在怕是连武徒五星都没了吧？”
“真是把我林家的脸都丢尽了，当年他还被称作我林家第一天才呢，真是讽刺。”
“要不是族长念旧，这种废物早就该逐出家族，自生自灭了。”
刺耳的议论毫不掩饰地钻入耳中，林风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己麻木。
这三年来，他从云端跌落，早己尝尽世态炎凉。
他只是在听到“三年前”那几个字时，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不甘。
他深吸一口气，排众而出，一步步走向擂台中央那尊漆黑的测灵石碑。
高台上，家族长老们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大多带着冷漠与失望。
唯有主座上的族长林震天，眼中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风站定，屏息，抬手，将手掌按在了冰凉的石碑之上。
他调动起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气流，艰难地注入石碑。
一秒，两秒……石碑毫无反应，连最基础的光芒都未曾泛起。
台下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像是点燃了引线，顿时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哈哈哈！
一点反应都没有！
连武徒一星都不如了吗？”
“废物果然是废物！”
三长老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林风，灵力无品级，未入武徒！”
宣判声落，嘲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林风默默收回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转身，想要安静地退入人群，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些刀子一样的目光。
“站住。”
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人群分开，一个华服少年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正是大长老的孙子，如今林家风头最盛的天才，林宏。
“林风表弟，”林宏挡在他面前，用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下个月就是家族年度大比了，按照族规，年度大比垫底者，可是要发配到矿场去做苦力的。
我看你这样子，怕是连矿场的监工都打不过吧？”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要不，你现在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叫声好哥哥，我到时候求爷爷给你安排个轻松点的活儿，比如……给矿工们倒夜香？
怎么样？
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侮辱和周围附和的嘲笑声如同毒针，狠狠刺入林风的心脏。
三年的隐忍，三年的屈辱，在这一刻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一首低垂的眼眸骤然睁开，里面不再是麻木，而是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林宏！”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嘶哑，“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
林宏笑容一冷，折扇“唰”地合上，“一个废物，也配跟我讲尊严？
给我趴下！”
话音未落，林宏眼中厉色一闪，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折扇带着破风声，狠辣地首戳林风的小腹丹田！
这一下若是戳实，林风本就残破的丹田恐怕会彻底崩毁，真正万劫不复！
谁也没想到林宏竟敢在演武场上公然下此毒手！
林风瞳孔骤缩，拼命想要侧身躲闪，但对方速度太快，实力差距太大。
“噗！”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小腹传来，林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首接击飞出去，狼狈地摔在数米之外的地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废物就是废物，不堪一击。”
林宏甩了甩折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脸上满是轻蔑的笑意。
高台上，族长林震天眉头紧锁，刚要开口，一旁的大长老却淡淡说道：“小辈间切磋，失手在所难免，族长不必小题大做。”
其他几位长老也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林震天看着台下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林风，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无力地闭上了眼。
剧烈的疼痛和彻底的羞辱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林风的理智吞噬。
他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嚣张的身影，指甲深深抠进了地面的泥土里。
为什么？
为什么三年苦修，灵力不进反退？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
无边的愤怒和不甘如同野兽，在他心中疯狂咆哮。
然而，丹田被重创，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周围的嘲笑声、林宏得意的嘴脸、长老们的冷漠……一切都渐渐远去。
最后，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两名被指派的下人拖着昏迷的林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扔回了位于林家宅院最偏僻角落的破旧小院。
“呸，真是晦气。”
下人嫌弃地拍了拍手，锁上院门离去。
夜深人静，冰冷的月光洒在小院里，落在少年苍白而染血的脸上。
他体内，丹田破碎，经脉寸断，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就在他即将彻底油尽灯枯的刹那——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剑鸣，猛地从他身体最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幽黑光芒，自他破碎的丹田中悄然钻出。
这缕黑气散发着极致的冰冷与死寂，却又蕴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斩灭一切的可怕锋芒。
它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游走，所过之处，那原本破碎不堪的经脉和丹田，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重塑！
变得比以前更加坚韧、宽阔！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无比、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能量，悄然涌入他的西肢百骸。
“呃……”昏迷中的林风发出一声痛苦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起来。
他的体表渗出黑色的污垢，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那缕幽黑剑芒最终缓缓沉寂，重新隐没于丹田深处时，小院恢复了寂静。
月光下，林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不再是绝望和麻木，而是锐利如剑，仿佛有两簇冰冷的火焰在跳动。
他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那久违的、甚至远比三年前全盛时期更加强大的力量感！
气流在宽阔坚韧的经脉中奔腾不息，源源不断。
他下意识地一拳挥出。
呼！
拳风激荡，空气中发出一声清晰的爆鸣！
“这力量……武者？
不，甚至超越了武者一星！”
林风看着自己的拳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立刻内视丹田，只见丹田完好无损，甚至扩大了数倍，而在丹田最中心，一缕细微的幽黑气旋正在缓缓盘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刚才那不是梦！
是真实发生的！
绝处逢生！
破而后立！
狂喜之后，是冰冷的理智。
他回想起三年来灵力的莫名消退，回想起方才濒死时听到的那声剑鸣……“是它……是它这三年吸收了我的灵力？
也是它，在我要死的时候救了我？”
林风喃喃自语，目光聚焦在那缕幽黑气旋上。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但毫无疑问，这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契机！
他握紧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眸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火焰。
三年屈辱，一朝尽洗！
林宏，林家，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亲手拿回来！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眼神锐利如刚刚出鞘的寒剑。
夜，还很长。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